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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無尋處在線閱讀 - 第134頁

第134頁

    第76章 是愛

    春夏交替時,顧澈生了場大病。

    起因是有位學(xué)生得了傷寒,他去照顧了兩天,回來后就開始頭暈反胃。

    他并不是體弱的人,當(dāng)時只以為自己是吃壞了東西,所以并沒有上心,誰知夜里突然就開始發(fā)熱。

    第二天一早,學(xué)生們見他沒去上課,找到家里才發(fā)現(xiàn)他人已經(jīng)燒得失去意識了。

    醫(yī)生說這是心情郁結(jié)導(dǎo)致氣機不暢,血瘀生熱才導(dǎo)致染了傷寒。

    那幾日他喝了藥就吐,白日里昏昏沉沉的,水米不進,等到夜里又燒得格外厲害,頭疼得睡不著。

    每次睡不著時,他就睜開眼盯著醫(yī)院的墻,看到月光從窗口緩緩爬滿整面墻,然后再悄悄退去,被更為強烈的日光取代。

    這是再自然不過的晨昏更替,可他注視著滿墻的月光時,心里總會想到北京。

    其實北京的月色和這里是并無分別的,可他就是懷念某個夜里在芻言的小窗口里看到的月亮。那時還有飄雪,夏田壽念了一句詠梅的詩,大約是贊稱梅花高潔的,他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

    只記得那夜胡昌冒雪而歸,起筆宣揚另立新法,他們懷著滿腔熱忱,想要救這國家于水火之中。

    他們一路并行,向陽而去,可等他越過一重重的山,回頭卻發(fā)現(xiàn),身邊早已經(jīng)空無一人。

    他甚至能記起來,姜桂看著當(dāng)鋪墻上掉了色的浮字,一邊眉毛輕挑,眉心擰起,鼻翼會因為苦惱的嘆氣而微微聳動。

    玉蘭會用一方白色的繡著玉蘭花的手帕抵著鼻子輕笑,然后問他是不是心疼當(dāng)鋪。

    姜桂還是那句話。

    錢財本就乃身外之物。

    還有趙義,年紀輕輕的小孩,第一次見他時撅著嘴說,自己已經(jīng)18歲了。

    夏田壽喝茶時喜歡用杯蓋打著轉(zhuǎn)將浮葉刮開;胡昌煙抽得很勤,尤其喜歡叼著煙邊呼氣邊講話,這樣字句會沖散煙氣;陸邢尤其偏愛桃紅,會將桃色的脂粉點涂在唇上,然后微瞇起眼,抬起下巴打量鏡中的自己。

    其實他們早已離開,卻好像無處不在。

    是寸寸瓦,是段段路,是滴滴血,也是灼灼光。

    顧澈忽然覺得心肺也在燒,胃里一陣翻騰,卻空得什么也吐不出來。也許是生病讓人心思格外敏感,任何一點情緒都被放到了最大,心臟像被刺中一樣,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全身,他忍不住蜷縮起來。

    他不敢想,卻忍不住不想,在這些漫長的黑夜里,他想的最多的還是溫十安。

    實在想念,又實在痛苦。

    直白而guntang,無法忍耐。好像再見不到那個人,看不到那雙清淺平靜的眼眸因為他蕩起漣漪,他就要活活燒死了。

    被煉獄的火、心頭的火燒成一把灰,隨風(fēng)吹到北京,遠遠地,也能撲到那人的肩上。

    即使被拂去也好。

    窗外刮起了風(fēng),樹葉沙沙作響,顧澈起身打開了窗。guntang的皮膚撞上涼氣,密密麻麻地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好歹熱氣被吹走了些,他稍微好受了些,眼皮沉沉地合起來,意識也跟著風(fēng)一起忽上忽下。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梧桐花香隨風(fēng)飄了進來。

    顧澈閉著眼,狠狠嗅了一口花香。

    忽然覺得這香味很像在上海時,屋子外栽著的那棵梧桐樹,那時他見溫十安傷感,還寬慰他說堅以鳳凰非梧桐不棲。

    半夢半醒間,他又忽然想起這里是在醫(yī)院,哪里來的梧桐花。

    但空氣里的花香卻真實得仿佛觸手可及,一雙冰涼的手貼在他臉頰上,沖散了熱氣。

    熟悉的草藥香,是溫十安身上的味道,他心臟幾乎要跳出體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他一把抓住了臉頰上的手,哽咽道:“哥哥!”

    伴隨著撕裂的余音,他努力睜開眼,入目是眉頭緊皺的醫(yī)生,還有雪白的墻。

    一場空。

    事實上,他打開窗以后就睡著了,冷風(fēng)讓傷寒加重了不少,早上來視察的醫(yī)生看到他燒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揪著耳朵罵醒他。

    顧澈知道自己做錯了事,耷拉著腦袋任由醫(yī)生訓(xùn)斥,說到不許在夜間開窗時,他遲鈍地點了點頭,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在醫(yī)院又躺了一個禮拜,病情才終于轉(zhuǎn)好。

    回家時學(xué)生們才被允許來看他,一個個擔(dān)心地問東問西,他擺了擺手說如果他們再問下去,他的頭又要疼了,這群孩子才閉上了嘴。

    他們帶來的北京的新消息,馮國璋和段祺瑞的對峙越來越焦灼,段祺瑞被免官后心有不甘,發(fā)動各方軍政實力打壓馮國璋,同時加速內(nèi)戰(zhàn)。

    孫文先生領(lǐng)導(dǎo)的軍政府一心想要恢復(fù)臨時約法,自然全力應(yīng)戰(zhàn),可惜內(nèi)部分裂,不少議和派從中作梗,想要與北洋政府和談。

    顧澈嘆了口氣,心里明白這場仗軍政府必打無疑,也必輸無疑。

    軍政府人員構(gòu)成本就存在極大隱患,以桂系和滇系為首的西南軍閥,處處對孫先生進行掣肘。甚至還多次和直系進行議和,勾結(jié)國民黨內(nèi)部人士。

    軍隊從內(nèi)部便已經(jīng)分崩離析,還怎么對戰(zhàn)。

    五月沒過幾天,南方諸黨就節(jié)節(jié)敗退,軍政府強行通過修正法案,孫文先生在一怒之下辭退辭去大元帥的職位。

    看樣子,要恢復(fù)臨時約法還遙遙無期,但與此同時,國際上卻有好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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