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翌日我心神不寧,破天荒地早起,在院里繞著圈地踱步,猶豫要不要去探查下清玉那里的情況。 吱呀一聲門開,我驚訝地迎來比我還早,步履還匆忙的內(nèi)侍官大人。 “夫人醒得早?!眱?nèi)侍官微微躬身與我問好,緊接著便道,“既然有夫人在,還望夫人代為通傳,國君已醒,還望神醫(yī)能隨咱家去面圣。” 我點點頭,準備趕緊去敲清玉的房門,路過自己那屋時門卻突然打開,被他一把拽入房內(nèi)。 “我娘子不能去那邊,我代她去?!?/br> 他極為傲慢地站在門前開口,丟下我們,徑直走到清玉那扇門前敲了幾下。 “這……”內(nèi)侍官局促地上前幾步,臉上的表情極為精彩,許是這時才發(fā)現(xiàn)園中的侍衛(wèi)也不知去了哪,“夫人,這位……這位貴客是何時來的,且不說此事有違宮規(guī),這,咱家怎覺得,此人和我祁陽國的定國文公長得如此相似?” “他……”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使官大人,若我說他就是你們的定國文公呢?”我硬著頭皮道。 還沒來得及看他臉上訝異的神情,清玉那邊門開了,他皺著眉一言不發(fā)地率先走過來,將我和內(nèi)侍官隔開。 內(nèi)侍官也顧不得著急了,對著他施一禮道,“貴客可是夫人正在找的夫婿?貴客未奉詔入宮,此舉有違宮規(guī),咱家斗膽一問,貴客可是我祁陽國的定國文公,驚鴻大人?” 他倒是尚有耐心聽完,只是又皺了眉,一言不發(fā)。 “使官大人,這確實是我相公。”后面的清玉跟我換了幾個眼神,我只好跳出來解釋,“只是此中緣由我也道不清楚,只是前日有幸拜訪貴國宗祠,看到相公畫像后才有些驚訝。大人能否看在我等為老國君悉心診治的份上,允我相公面見國君?” 說罷最后一句,我只覺得背后一道冷光襲來,只得當作自己渾然不在意,“我夫君隱居多年,此番也是聽聞老國君抱恙在身,他才出此下策,冒然闖宮?!?/br> 內(nèi)侍官尚還聽得一頭霧水,他走上前一步,側(cè)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瞧了我一眼,忽然掏出了塊我從未見過的玄鐵牌。 那內(nèi)侍官見之大驚,當即就要給他磕頭。 “行了,”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斷不會加害你們國君,不是還要治病,趕緊帶路?!?/br> 說罷他又回過頭來冷眼看看我和清玉,內(nèi)侍官匆匆行禮,吩咐著底下人開路,他大步走在內(nèi)侍官身后,剩下清玉和我兩人面面相覷。 我攤了攤手,“是你示意我趕鴨子上架的?!?/br> 他貌似心情很復雜,一臉糾結(jié)地看著我點點頭。 我們路上沒有更多說話的機會,進了老國君寢殿,侍從們立馬簇擁上來,對清玉極為畢恭畢敬,我和他一起被引著上前。 老國君在床上召見了我們,他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臉上的郁色有所緩解,沖清玉微微頷首,免了他的禮。 “神醫(yī)不必多禮?!彼性诓≈?,聲音溫和,看容貌和眼神卻并不好相與,周身氣場也讓我微微有些害怕。 “神醫(yī)遠道而來為寡人診治,實為寡人貴客,寡人今早得知神醫(yī)在山間修行,不問紅塵俗世,不知是否看得上寡人這些許身外之物,聊以贈謝。” 他示意了內(nèi)侍官,一旁有侍從抬上來不少金銀珠寶。 “謝過國君?!鼻逵袷┦┤换亓艘欢Y。 他似是思索了一下自己的自稱,才道,“觀國君面色,可知草民昨日療法有效,今日前來,草民亦帶來一人面見國君?!?/br> 內(nèi)侍官連忙上前,“回稟國君,奴今日似是見到了……” 他上前去悄聲耳語幾句。 老國君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握住了內(nèi)侍官的手腕,對他點點頭。 內(nèi)侍官對低下候著的人招招手,后者帶上來了步履吊兒郎當?shù)摹绑@鴻”。 老國君當即要掀開被子下床,眾人大驚失色,迎枕,軟靠,絨毯,陸陸續(xù)續(xù)被端了上來布置,一層層簾子卷起,老國君披著絨毯,在內(nèi)侍的服飾下喝了口養(yǎng)神茶,才再度開口,“驚鴻,竟真的是你,你的容貌竟還是老樣子?!?/br> 透過他的眼神,露出了些許懷念的笑容。 “你倒是走得匆忙,尚比君王還薄情寡義,可寡人曾許諾給你的身份,地位,寡人卻做到了。” “噢,謝謝?!彼砬椴恍家活櫟胤笱埽袂槲⑽⑼嘎冻鲂┰S的不耐煩。 “你多年未現(xiàn)身,曾經(jīng)我們都以為你死了。”他忽然用了“我”這個字眼,神情只黯淡了一瞬,便道,“你來此想必不是來探望寡人,那你來做什么?” “尋人,尋到了便回去了?!?/br> “尋人?”老國君的眼睛在我們幾人身上掃了下,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剛剛未曾留意,這位姑娘,長得倒像是一位故人。” 老國君曾經(jīng)見過我?我一時有些激動,按捺不住就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施了法。 “這是內(nèi)子,她身子羸弱,不好在外多做停留,有清玉在此,國君的病情必能痊愈,我們夫婦二人便不再叨擾,也免得擾亂了宮里的規(guī)矩?!彼f罷還極為客氣地行了一禮。 “倒也不必急著回去,”國君含笑,在我們幾個人身上掃視幾眼,“神醫(yī)治好寡人的病,寡人尚未重謝,若是這位姑娘亦有不足之癥,大可在宮內(nèi)調(diào)理,寡人宮中奇珍異寶無數(shù),皆可為姑娘所用。” 我本就不想離開此處,可說不了話,只能猛地點頭行禮。 “如此也甚好?!鼻逵竦昧宋业难凵瘢荒樞幕诺貛臀抑v話,“我還需為國君診治幾日,也需要大嫂幫我打下手,為大嫂調(diào)理身子的藥物也正好有幾味還未找到,免不得向國君討個恩賞?!?/br> “這有何難,神醫(yī)只管寫來,寡人自會派人去尋找?!彼臐M意足地對我們說罷,又對他道,“我從前留不住你,現(xiàn)在倒也不必留,你且自便吧。” “呃……”又是清玉不怕死地跳出來,“大哥不若還是回山里等我們,待為國君診治完畢后我自會帶大嫂回去?!?/br> 他在后方看我們一唱一和,似是怒極反笑,轉(zhuǎn)身便旁若無人地出去了,也沒人敢攔他。 清玉不著痕跡地解了我身上的術法,我終于松了口氣。 “國君,驚鴻大人如此無禮,這……”一旁內(nèi)侍官一臉擔憂地詢問。 老國君很好脾氣地揮了揮手,“隨他去吧,告訴宮里上下,不必為難他?!?/br> 他看著我們,又似是感嘆,“當年隨寡人出生入死的,有的告老還鄉(xiāng),有的病死魂消,有的永遠留在了戰(zhàn)場,還有的被寡人親手送進了牢獄?!?/br> “這么多年我終于落得個孤家寡人的稱號,再見他,倒是有些懷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