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晃在他嚴(yán)肅凜冽的臉龐，沈嗣的氣息都是冷的，他說：“都不許，你叫我的名字。”

    阮明姝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話，“要擦臉?！?/br>
    她仿佛就在告訴他，你不幫我擦臉我就天天都叫你夫君。

    沈嗣做出了妥協(xié)，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給她擦臉。用過了溫水的絲帕慢慢將她哭得臟兮兮的臉蛋擦拭干凈。

    阮明姝干干凈凈撲回被子里，“手腫了，明天是不是就不用抄書了？”

    沈嗣將手帕疊得方方正正，整齊放在一旁，“不用。”

    她以為躲過一劫，還不知道明天要入宮去拜見皇后娘娘。

    阮明姝興奮的睡不著覺，她的夫婿重新抱來一床被子，睡在床榻的另外一側(cè)，她轉(zhuǎn)過身來：“沈嗣?！?/br>
    “你有心上人了嗎？”

    既然他如此的正直偉大，不以貌取人，那他喜歡的姑娘肯定很有文采。

    其實(shí)沈嗣不喜歡任何人，從初中到研究生畢業(yè)，都沒有談過一場校園戀愛。

    畢業(yè)后進(jìn)入醫(yī)院工作，也沒有任何關(guān)于情感上的需求。

    他仿佛在平靜的等待世界毀滅的那天。

    “睡覺?！?/br>
    “不說算了?！比蠲麈謿夂艉舯尺^身，閉上眼睛之前悶在被子里自言自語：“保佑我今晚夢到我表哥?！?/br>
    沈嗣：“……”

    —

    新婚的第四天，阮明姝依然天不亮就被人從被子里提起來，困意朦朧的她完全睜不開眼睛，離不開她的床。

    少女拱著軟趴趴的身體往被子里鉆，遮光蔽日，只想一覺睡到晌午再起。

    沈嗣叫丫鬟先將早膳端進(jìn)屋里，果不其然，埋在被子里的小姑娘聞著香味閉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花費(fèi)了點(diǎn)時(shí)間緩緩抬起眼皮，放空了眼神，漸漸恢復(fù)神采。

    她的肚子餓了。

    她要吃飯。

    這是她在侯府的閨房，恍惚間她還覺得自己沒有出嫁。

    “我要用膳?！?/br>
    “起床洗漱?！?/br>
    “我要在床上吃?！?/br>
    “不可以?！?/br>
    阮明姝和他僵持了一會兒，不情不愿爬下床，漱口洗臉。

    早膳有她愛喝的雞rou粥，也有她不愛吃的雞蛋和羊奶。

    阮明姝只肯喝粥，不肯吃雞蛋，又嫌羊奶味道腥。

    沈嗣比她先用完早膳，親眼看著她喝完一碗粥，說：“雞蛋也要吃，羊奶可以留到馬車上喝。”

    阮明姝當(dāng)即蹙眉：“不吃雞蛋?！?/br>
    沈嗣像在哄小孩又不是很像：“不吃不行?！?/br>
    胳膊擰不過大腿，阮明姝剛好也沒吃飽，愿意聽他一次，“你幫我剝?！?/br>
    沈嗣沉默，誰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是過去沒多久。

    他動手幫她剝了個(gè)雞蛋，輕輕放在她的碗里。

    阮明姝將雞蛋掰成兩半，她抬起臉，禮貌詢問她的夫婿：“你能幫我吃蛋黃嗎？”

    沈嗣語氣平淡：“不能?！?/br>
    阮明姝也不求他，小口小口吃掉了雞蛋，蛋黃差點(diǎn)噎了喉嚨，她喝了幾口羊奶才將這口氣順下去。

    進(jìn)宮時(shí)坐著王府的馬車，比起侯府的馬車更加寬敞，但是里面陳設(shè)很簡單，沒有鋪羊絨毯，也沒有能供人休憩的枕頭。

    阮明姝才知道要進(jìn)宮覲見皇后娘娘，可能皇上也要召見他們兩人。

    她忽然開始緊張，掌心冒汗。

    沈嗣說：“皇后娘娘不止要見你我二人。”

    阮明姝好奇地問：“還有誰？”

    沈嗣說：“還有我的幾位皇兄和皇嫂?！?/br>
    皇后是當(dāng)今大皇子的生母。

    大皇子受封晉王，既占了長又是嫡出，按說太子之位應(yīng)是他囊中之物?？墒腔噬鲜欏峰?，立宸妃所生的兒子為太子。

    三年前，太子忽然起兵謀反，被就地?cái)貧?，宸妃得知消息后在宮中自盡。

    這兩年，皇上身體已經(jīng)不大好。

    奪嫡之爭更是愈發(fā)兇險(xiǎn)。

    不過阮明姝覺得這些和她無能的夫婿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既沒有治國之才，又沒有屬于自己的幕僚，更沒有母族的支撐，拿什么爭？用什么來搶？

    她就是命苦。

    阮明姝認(rèn)真想了想：“夫君，你與三殿下關(guān)系可好？”

    沈嗣頭疼，無奈捏了捏眉心，“不是讓你不要喊我夫君嗎？”

    阮明姝比他占理：“不這樣叫你，如何能顯得我們很恩愛？”

    她不能讓姓趙的看出來她不受寵。

    趙家小姐嫁給了三皇子，孩子好像都出生了。她正春風(fēng)得意，就等著看她的笑話。

    阮明姝后悔今早出門沒有戴上她那個(gè)嵌珠軟鐲，她該好好裝點(diǎn)自己，氣勢就不能輸。

    阮明姝抓著他的胳膊，輕輕晃了晃：“你怎么不說話了？你是得罪過三殿下嗎？他以后當(dāng)了皇帝會殺了你我嗎？”

    那他能不能再三殿下殺了他之前和她和離。

    阮明姝不該考慮的事情就想的很遠(yuǎn)，“我不會陪你一起死的?！?/br>
    沈嗣手指一頓：“聽見了?！?/br>
    阮明姝放了心，他知道就好。

    —

    入宮之后，就不能再坐馬車。

    阮明姝跟在沈嗣身后，故意踩著他的影子往前走。

    坤寧宮里，皇后娘娘看起來很和善，慈眉善目，一團(tuán)和氣。

    皇后笑瞇瞇拉過阮明姝的手，“你怎的看起來比宮宴那日瘦了些，若是獻(xiàn)王敢欺負(fù)你，你就來跟我說，我?guī)湍阌懟貋??！?/br>
    阮明姝僵硬點(diǎn)頭：“好?！?/br>
    她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被握住的手涼颼颼的。

    皇后看著她的臉，嘆了嘆氣，“我還記得你小時(shí)候的樣子，轉(zhuǎn)眼都嫁人了?！?/br>
    皇后有些遺憾，原本阮明姝是她為她的兒子選好的側(cè)妃。

    如果不是阮明姝太蠢了，她的身份配得上正妃。

    高陽侯府，自是個(gè)值得拉攏的親家。

    皇權(quán)更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皇后的仇人是淑妃，和淑妃的兒子。

    區(qū)區(qū)獻(xiàn)王還不夠格讓她費(fèi)心的。

    只不過這幾個(gè)月，獻(xiàn)王確實(shí)得寵，陛下將禁衛(wèi)軍的腰牌都給了他。

    皇后并未多留，幾句寒暄后送了點(diǎn)東西，就讓獻(xiàn)王帶著她回去。

    今兒是初一，說巧也不巧。

    三殿下帶著他的正妃剛到坤寧宮恰好撞上打算離開的兩人。

    沈拙多看了一眼六弟的新王妃，嘖嘖——

    是很漂亮的，名不虛傳。

    沈拙叫住了他的弟弟，”六弟，借一步說話?！?/br>
    永城那個(gè)案子，好死不死壓在六弟的手里，有太多見不得人的罪證，不能面世。

    沈嗣握了握阮明姝的手，又輕輕松開，“你乖乖站在這里等我，那里都不要去。”

    阮明姝仰著臉很乖巧，“哦。我不亂跑。”

    趙清茹妥帖微笑：“六弟無需擔(dān)心，我會照看好弟妹?！?/br>
    沈嗣低頭，像個(gè)老父親叮囑她：“餓了就讓宮女送些糕點(diǎn)，渴了就喝水?！?/br>
    眾目睽睽，阮明姝覺得好丟臉，“我知道?！?/br>
    等人離開，亭下就只剩她和趙清茹兩人。

    趙清茹剛生完孩子，身材豐腴，氣色紅潤，她幸災(zāi)樂禍：“你不是說要嫁給你萬里挑一的表哥嗎？怎么混成我的弟妹了？”

    阮明姝垂頭喪氣，望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趙清茹發(fā)覺好久不見的阮明姝收斂很多，她以前可不講道理了。

    阮明姝以為陸衍喜歡她，就偷偷跑來找她，也不做什么，眼珠子眨都不眨盯著她看。

    “你叫我聲皇嫂?！壁w清茹抿唇笑了笑：“你不叫我就去皇后娘娘面前告狀?！?/br>
    等了一會兒，小姑娘氣鼓鼓憋出兩個(gè)字：“皇嫂?！?/br>
    趙清茹又笑了，她好心的問：“弟妹，你這身子骨招架得住獻(xiàn)王的精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