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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學(xué)時間, 學(xué)生們收拾著小書包, 裝好書。

    蔣淑失魂落魄的站在教室門口盯著遠(yuǎn)處的黃土坡發(fā)呆, 孩子們出門的時候?qū)λ母鎰e都激不起她的精神。

    家長們平時接孩子的時候大多都會跟她打一聲招呼，閑聊上兩句，明里暗里的奉承她兩句。

    可是卜勝武的事情已經(jīng)傳開了, 孩子們不知道，但大人心里門清, 今天家長沒一個跟她打招呼的，就連以前那些最熱情的家長也對她視而不見。

    甚至這一天其他老師都在背后指指點點。

    蔣淑看著家長在教室外一個個揚起笑臉等著接上孩子一起回家，一片歡聲笑語，心中愈發(fā)苦澀。

    燕桑榆早都將書包收拾好了，他的屁股在凳子上扭來扭去，時不時向著門外看一眼，灰藍(lán)的眼睛里隱隱藏著一點期翼。

    想起白玲答應(yīng)會來接他，他唇邊忍不住漾起了笑。

    王興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燕桑榆，你在等什么呢？怎么不走？”

    另一個大點的孩子笑嘻嘻的說道：“燕桑榆，你沒有爸爸，又沒有mama。別等了，沒人會來接你一個小雜種的?！?/br>
    其他小點的孩子也跟著學(xué)，“燕桑榆，小雜種，沒爹沒媽沒人接！”

    燕桑榆瞥了他一眼，唇邊還掛著笑，“魏大餅，滾遠(yuǎn)點，老子今天不想揍你?！?/br>
    王興國，“就是，魏大餅，咋的你媽沒教過你會說人話啊。躲一邊去?！?/br>
    魏大斌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蔣淑，見老師站在門口自覺燕桑榆膽子不可能大到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打人，又挺直了腰桿，笑嘻嘻的說道：“燕桑榆，你哥怎么不打死你呀？”

    其他年齡小的小孩跟著學(xué)，他們圍繞著燕桑榆一起一伏的喊，“打死你。打死你！”

    燕桑榆動了氣，沒了笑容，一言不發(fā)的捏緊了拳頭，仇視的盯著這群孩子。

    他眉眼生的比其他孩子都漂亮，但瞪人的時候就像只狼崽子，那雙不像是正常人的藍(lán)眼睛盯得人心里發(fā)慌。

    魏大斌比他大兩歲，家里條件算是好的，吃的好，個頭比他高出一個頭，是小學(xué)最高的幾個男孩之一，手上胖的有小rou窩。

    他對上燕桑榆卻有點慫。

    蔣淑聽到聲響回過頭來，一群大的小的孩子感覺到老師的注視一下都安靜了，一個個都裝作沒事人一樣。

    燕桑榆跟著抬起頭向蔣淑看去，灰藍(lán)的眼睛很亮。

    魏大斌緊張的咽了咽唾沫，以前老師從來都不會管燕桑榆，但這個老師是新調(diào)來，平時管的很多，他有點害怕。

    蔣淑見到被圍在中間的是燕桑榆，無事發(fā)生一般收回了目光。

    燕桑榆還在盯著蔣淑，像是不甘心自己就這么被無視了。

    魏大斌一下笑了，“看吧，小雜種，沒人會喜歡你的。老師不喜歡你，你哥也不喜歡你。”

    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噑ao動，一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蔣淑看著這漂亮得出現(xiàn)在這里都感覺突兀的姑娘一怔，總算從失魂落魄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她感覺心中發(fā)澀。

    誰在這姑娘面前大抵都會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她不自覺的挺直了胸脯，輕聲問道：“你是？”

    “我是燕桑榆的家長，來接他放學(xué)。”

    白玲快步走過來，一把將表情郁郁一臉不高興站在原地的燕桑榆抱了起來轉(zhuǎn)了個圈。

    王興國都看傻眼了，圍在燕桑榆身邊的孩子們一哄而散。

    白玲雙手高高舉起燕桑榆，笑道：“桑榆，我來接你啦！高興嗎？”

    本來白玲還有點擔(dān)心自己會抱不動燕桑榆，但真的上手抱了才知道，燕桑榆輕的超乎預(yù)料。

    不過抱起來都是皮包骨頭，瘦骨嶙峋的，難怪會那么輕了，還是得再養(yǎng)養(yǎng)，正是長身體發(fā)育關(guān)的時候要是一直這么點重，以后怕是長不高。

    燕桑榆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在她手里扭來扭去，“放我下來。你怎么來的這么晚?！?/br>
    他一臉的不高興，“人都要走完了！”

    他還以為她不會來了。

    白玲放下他，順手摸了摸他的頭，“好兇哦。這不是趕回來的時候晚了一點。”

    雖然臉很臭，但怎么說這個小鬼愿意在他們不在家的兩天老老實實來上學(xué)，放學(xué)等著她來接，沒有跑的不見人影把自己搞得跟野人一樣，已經(jīng)算是個難得好兆頭了。

    燕桑榆將腦袋偏到一邊去不讓她摸，但手卻緊緊抓著她的褲子，依偎在她腿邊。

    門口探出大的小的腦袋，連隔壁高年級的大孩子都被吸引過來了，全都在看這個沒見過的漂亮阿姨。

    蔣淑盯著白玲看了一會兒，想起來打水時遇到燕蒼梧那些女人說的話，還有大會上卜勝武的罪名，‘強|jian女知青未遂’。

    這兩天就算是在家里，她的婆婆和公公也沒少罵她，罵她沒用，要是她能拴住丈夫的心，卜勝武怎么會對林場新來的女知青下手？

    一時之間，蔣淑心中倍感委屈與憤懣，眼睛不由得紅了。

    白玲拿起燕桑榆桌子上的幾本書，看了一眼黑板上的作業(yè)，暫且記下。

    這下要輔導(dǎo)親弟弟作業(yè)，她不信燕蒼梧還能堅持說自己不識字。

    走出學(xué)校很遠(yuǎn)，還有小孩跟在他們后面看。

    燕桑榆亦步亦趨的跟在白玲腳邊，頭一回昂首挺胸，走得神氣十足。

    ·

    兩個人回到家的時候，帳篷上已經(jīng)浮起了渺渺炊煙。

    一掀簾子，飯菜的濃香就撲面而來，桌上已經(jīng)擺了兩盤菜一大甕熱湯。

    小狗見到白玲回來便汪汪汪的跳著撲了上來，咬著她的褲腿在她腳邊打滾，小尾巴快搖成了螺旋槳。

    白玲雙手抱著燕桑榆的課本，騰不出手來抱它。

    小狗就叼著她的褲腳開始委屈的嚶嚶嚶了起來，叫的又慘又嬌。

    白玲忍俊不禁，“好了，我放下東西再抱抱你?！?/br>
    燕蒼梧抬眼，眉眼不自覺的柔和了些，“從你出門起這小東西就一直趴在門口等著你回來。它很喜歡你?！?/br>
    燕桑榆看著這只繞著白玲打轉(zhuǎn)被摸的嚶嚶嚶撒嬌的狗一臉嫌棄，“我早就想問了，這狗是王叔他家那條大狗下的崽子吧？”

    燕蒼梧點了點頭，“是從老王家抱來的?！?/br>
    他一個人的時候也沒想著養(yǎng)狗，畢竟家徒四壁，乞丐都比他富裕，老鼠進了他的帳篷也得掉頭走，實在沒什么好防人的。

    但那會兒他要去牧畜段，實在不太放心將白玲一個人留在帳篷里。

    這人不僅生的精貴，她的東西也精貴，養(yǎng)條狗來人會叫，安全一點還能幫她解悶。

    “它媽兇得要死，管上幾百頭羊都不在話下，咬人專咬腳后跟。聽王興國說還時不時能自己出去叼兔子野雞回來，這小的怎么跟個傻子一樣?！?/br>
    小狗聰明的很，一聽燕桑榆這話就不愿意了，松開白玲的褲腿沖燕桑榆大叫。

    燕桑榆新奇道：“嘿，你還聽得懂人話？”

    白玲放下手里的東西，拎起小狗的后頸，小狗伏在她懷中一個勁的委屈的嗚嗚嗚。

    燕桑榆哼了一聲，很是看不慣這條狗的德行，“這狗就會撒嬌，一點用處都沒有。跟我叫什么啊，有種沖外人叫，跟你媽一樣進林子逮兩只兔子回來。”

    白玲拍了拍小狗胖嘟嘟的屁股，“好了好了。桑榆，它還這么小，就不要為難它了。”

    燕桑榆又重重哼了一聲，轉(zhuǎn)頭圍著桌邊看桌上的菜，“蔥燒木耳，紅菇蒸蛋。這是什么，哇，白菜蘑菇粉絲湯。哥，看來你在林子里這是大豐收了？”

    他八百年都沒吃這么好了。

    燕蒼梧掀開鍋蓋，將蒸好的米飯端了出來，“這你要謝謝你白玲姐，蘑菇和木耳都是她摘得。雞蛋和粉絲都是她的。洗洗手吃飯?！?/br>
    燕桑榆笑嘻嘻的大聲說道：“謝謝白玲姐！”

    “不用謝，不用謝。吃飯?！?/br>
    白玲草草洗了手，接過飯碗和筷子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子蒸蛋進碗里。

    吃了兩天的炒米，她嘴里淡的不得了，蒸蛋入口順滑，燕蒼梧放的鹽剛剛好，咸香中混雜著些許蔥花的香氣，細(xì)細(xì)一嚼咬開蒸蛋中的蘑菇丁，濃郁又特殊的蘑菇香氣便在唇齒之間化開。

    紅rou蘑菇的味道比她想象中還要更鮮且rou質(zhì)綿密，嚼起來又有一定的彈性。

    白玲一時之間簡直恨不得將這一碗蒸蛋全干下去了。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燕大哥，你的手藝也太好了吧！這個蘑菇也好好吃。”

    燕桑榆看著這個城里人沒見識的樣子搖了搖頭，“這有什么好吃的，比這個好吃的蘑菇多了去了！”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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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蒼梧擦干凈手上的水, 最后一個在桌邊坐下，“少說兩句?！?/br>
    擱在平時，燕桑榆少不得再頂兩句, 但他此刻根本顧不上說話了。

    無他, 雖然蘑菇対他來說算不上是什么稀奇東西，但粉條和雞蛋以及精糧白米可是太稀奇了。

    他舀了一大勺粉條就往嘴里倒，燙的齜牙咧嘴的也舍不得吐出來。

    燕蒼梧皺眉道：“瞧瞧你這點出息，跟你說了多少遍慢點吃。一副餓死鬼投胎相?！?/br>
    帳篷里的氣氛微不可見的陷入了凝滯，燕桑榆側(cè)頭瞥了他一眼, 囫圇咽下湯又故意作対一樣惡狠狠的舀了一大勺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撥拉，吃的唇角流出湯，整個下巴都被沾濕了。

    這話脫口而出，但說完燕蒼梧自己卻有點后悔。

    一個月之前他都沒辦法想象燕桑榆肯好好留在家里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樣子。

    能把燕桑榆留下來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出乎意料的事情, 比起他這個親哥, 燕桑榆情愿聽剛認(rèn)識的白玲的話。

    不過這至少說明他這個弟弟沒有他所想的那么沒救，燕桑榆不愿意留在家里, 也不愿意親近他。

    燕蒼梧看著孩子的側(cè)臉, 心情不禁有幾分落寞。

    出現(xiàn)問題的不只是燕桑榆，他想或許他們之間的相處好像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

    白玲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兄弟二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她又給燕桑榆夾了一筷子粉條, 笑瞇瞇的說道：“桑榆, 多吃點, 鍋里還有飯。上一天學(xué)也累。這粉條好吃嗎？好吃下一次我多買點。”

    燕桑榆目光觸及少女的笑容，緊繃的表情放松了些許，他低下頭大口吃著堆在碗里的粉條, “這粉條真好吃，太好吃了, 不過怎么吃著還有一股rou香味。”

    白玲也舀了一勺湯嘗了一口，相比較之下她吃東西的動作就文雅的多，顯得相當(dāng)好看。

    燕桑榆不自覺的停下了狼吞虎咽，下意識按照她的動作，學(xué)著小口喝了一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