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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擁江山,享無邊孤獨(dú) 第27節(jié)

    “女人啊女人,茶舍就不應(yīng)該讓他們進(jìn)來聽書,真是吵死個(gè)人?!?/br>
    “女人一貫異想天開,不管何時(shí)都妄想有男人愛她?!?/br>
    “我們那么忙,忙著讀書,忙著考試,哪有時(shí)間關(guān)心他們?即使要跟他們說話,他們不懂四書五經(jīng),不懂濟(jì)世安民,更不懂國家大事,哪里聽得懂我們在說什么?”

    “要我說,就不應(yīng)該讓女人讀書,不過是認(rèn)識(shí)幾個(gè)字,便在茶舍嚷來嚷去,真是要反了天。他們就應(yīng)該老老實(shí)實(shí)在家呆著,省得一天惹人厭煩?!?/br>
    “把她們給慣的!”

    “這些人!”那皮膚稍黑些的女人眉毛一揚(yáng),她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四張熟悉的面孔,她早上才見過這些人。

    他們和另外幾個(gè)人像蘑菇一樣擠一張桌子,好像旁邊沒位置了。

    “我還以為是誰在說又酸又臭的話,原來是一群迂腐的書生,不會(huì)說話可以割掉舌頭,省得到處丟人現(xiàn)眼?!?/br>
    說話的真是陸子怡,她挑釁似的看著圍坐在一起的書生,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立馬有書生瞪著她:“你說什么?有種你再說一遍!”

    陸子怡道:“聾了就去看大夫,別諱疾忌醫(yī)?!?/br>
    “這位大人,他們并沒有惡意?!睍校粋€(gè)長相白凈的男人,朝陸子怡作揖道。

    是彭一鳴。陸子怡記得這個(gè)人,主要是因?yàn)樗谝蝗洪L相寒磣的書生之中頗為顯眼。

    “那么看不起女人,也叫沒有惡意么?你對好人的底線還真低?!碧K辭忽然出聲。

    彭一鳴道:“……他們只是看不慣那些女人吵鬧罷了?!?/br>
    蘇辭道:“不過是提出點(diǎn)對小說的看法,你們就有這么多的意見,你們不也對這本小說有其他看法么?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認(rèn)為你們吵鬧呢?”

    “他們男人就是這么小肚雞腸?!标懽逾a(bǔ)充道。

    彭一鳴道:“那些女人……他們愚昧無知,恐怕沒有一人讀過一本經(jīng)書?!?/br>
    蘇辭道:“他們cao持家務(wù),相夫教子,哪里能像你們書生一樣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彭一鳴皺眉道:“我們讀書是為了光宗耀祖,治國安邦,他們怎么能和我們相比?”

    “無悲才不需要你們這樣的人!”陸子怡狠狠啐了一口。

    雙方誰也不服誰,一時(shí)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這時(shí),書生那方先撤退了,他們不是害怕陸子怡和蘇辭,畢竟他們?nèi)硕鄤荼?,而對方只有兩個(gè)人,還是女人。

    這時(shí),一個(gè)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長袍的書生從樓上走下來,他還拿著一本書,神情認(rèn)真嚴(yán)肅,對待那本書比對待自己孩子更謹(jǐn)慎。

    “阿威!”

    阿威低下頭,拿一對眼睛從書本的邊緣覷一眼叫他的人。

    叫他的人毫不介意他那蔑視眾人的態(tài)度,他們歡呼起來。

    “阿威,你寫好《武林盟主記》下一話了么?盟主到底怎么樣了?”

    阿威剛要搖頭,又猛地點(diǎn)點(diǎn)頭,含糊地道:“等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武林盟主記》在涇陽城的讀書人中瘋傳,誰也想不到這本小說是云威寫出來的。

    阿威就是《武林盟主記》的作者,他原本是涇陽城學(xué)堂里一個(gè)極不起眼的學(xué)生,但在三個(gè)月前連載小說后,他的人緣忽然好了起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聊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阿威極力想要表現(xiàn)出淡然的姿態(tài),可又總?cè)滩蛔〉靡狻?/br>
    就像現(xiàn)在,阿威一手拿書,一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下樓梯,比學(xué)堂的老夫子更有派頭。但沒走幾步,他又立馬端直了身子,如同學(xué)生被老夫子抓住了搗蛋時(shí)的現(xiàn)場。

    “讓開讓開讓開!”

    “別擋路!去去去,好狗不擋道?。 ?/br>
    茶舍忽然沖進(jìn)來兩個(gè)小廝打扮的男人,他們粗俗無禮,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看來是平日囂張跋扈慣了。

    一看到他們兩個(gè),茶舍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他們都知道這兩人是誰,沒有人愿意得罪他們。

    第44章

    “大石、小石,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一個(gè)白衣飄飄的公子搖著折扇走進(jìn)了茶舍,外面下著大雨, 他身上卻沒有濕半點(diǎn)。因?yàn)樵缇陀腥四弥话汛髠銕退谟? 還有人特意從馬車到茶舍門口鋪了矮凳。那公子踩在矮凳上,自然不會(huì)踩到一點(diǎn)雨水。

    大石和小石是白衣公子的貼身小廝,因?yàn)橘N身, 長得還算標(biāo)致,但眼神猥瑣,實(shí)在是不討人喜歡。

    白衣公子一合折扇, 敲在兩個(gè)小廝的腦袋上:“怎可隨意趕走他人?真是不懂禮貌。”

    大石、小石捂住腦袋,頗為委屈:“公子,他們又臟又吵,您那么愛干凈,萬一他們無禮沖撞了您怎么辦?”

    白衣公子溫和一笑:“沖撞就沖撞, 又不礙事?!?/br>
    大石和小石見與自家公子說不通,連忙笑道:“公子,您在這兒稍做歇息,我們這就去取東西。”

    “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兩條狗在叫,你們都聽到了么?汪汪汪!再怎么叫也不像人!”

    陸子怡認(rèn)識(shí)那突然出口嘲諷的書生, 她記得這人叫陳秀。

    陳秀話一出口, 四周哄堂大笑, 大石和小石平日囂張慣了, 哪里忍得住被人挖苦?小石從一堆書生中揪出陳秀, 邊打邊罵道:“你個(gè)窮書生閑出屁來了, 也敢罵你爺爺我!”

    陳秀掙扎道:“你不過是奚石方的狗, 也敢對我動(dòng)手!”

    白衣公子正是奚石方,涇陽城的人家再有錢,小廝也不敢那么兇悍,而小石不然,他叫人罵人,見狗罵狗,因?yàn)檗墒绞菦荜柍强h令的獨(dú)子。奚縣令十分寶貝這個(gè)獨(dú)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因此常囑咐奚石方的兩個(gè)貼身小廝要照看好獨(dú)子,否則唯他倆是問。

    奚石方依舊溫和地笑道:“小石,不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shí),我們拿了書就走。”

    陳秀惱怒地道:“裝什么裝,你不就是仗著是縣令兒子狂妄傲慢?既然如此嫌棄茶舍,你可以不進(jìn)來!”

    奚石方道:“陳兄此言差矣,我不是嫌棄茶舍,是這茶舍中的人叫人心煩意亂,瞧瞧本該清幽雅靜的茶舍,都被一些人糟蹋成什么樣了?居然比街邊菜市還熱鬧,真是可惜,茶舍老板就應(yīng)該聽我的勸,把不相干的人全趕走,留真正會(huì)讀書的人下來,不然梅香要變銅臭了。”

    陳秀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相干的人?”

    奚石方眉一挑:“我想,幾次院試連秀才都考不中的人,就是不相干的人。幾次考試都考不中,還是盡早找其他出路更合適。”

    陳秀咬牙切齒:“你放屁!誰不知道你是衣冠禽獸,呵,聽說還搞大了不知哪家女兒的肚子!”

    奚石方臉一白,隨即鎮(zhèn)定地道:“陳兄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也不用像婦人那般多舌污蔑我,我這可是肺腑之言,聽說陳兄家中艱難,既然考不上秀才,就應(yīng)該早做打算。何況,有的人生來卑賤,再怎么讀書,也掩蓋不住身上的卑賤?!?/br>
    “奚公子,這里是茶舍,不是縣令府,請你說話放尊重些?!迸硪圾Q忽然冷冷地道。

    奚石方呵呵笑道:“真是巧了,這不是一鳴兄么?我剛才的話可不是對一鳴兄說的,一鳴兄現(xiàn)在是舉人,自然與那些卑賤之人不同,再說了,難道一鳴兄還沒有意識(shí)到么?有些窮人和蠢人,的確不適合讀書?!?/br>
    彭一鳴考上了舉人,自然不是蠢人。中舉之后,涇陽縣的大戶紛紛來他家里道喜,還送了不少東西,可依然掩蓋不了他家窮的事實(shí)。涇陽縣就出了一個(gè)舉人,偏偏不是縣令的兒子。奚石方?jīng)]有中舉,便對他懷恨在心。即使沒有點(diǎn)名道姓,他也清楚奚石方這是借機(jī)嘲諷他。

    彭一鳴握緊了拳頭,但終究沒有動(dòng)手,他冷冷道:“不知奚公子來這蠢人和窮人聚集的茶舍有何貴干?”

    奚石方含笑道:“一鳴兄何必如此生氣?我爹說了,要我今后多多向一鳴兄請教功課,若一鳴兄惱我,我還真是該不知如何是好了?!?/br>
    彭一鳴哼了一聲。

    奚石方作揖道:“一鳴兄,我進(jìn)茶舍是來拿《亂石記》,因今日有事,待改日有空,再登門拜訪向一鳴兄請教功課?!?/br>
    陳秀警覺地道:“什么《亂石記》?難道是前朝風(fēng)公子寫的《亂石記》?我前陣子還問過茶舍老板,他說沒有這本小說?!?/br>
    奚石方憐憫地道:“前陣子的確沒有,這不,老板一找到就通知我來拿了?”

    “奚公子,這是給您的《亂石記》。老板讓我送到你府上,沒想到您親自來了?!?/br>
    陳秀轉(zhuǎn)過臉,不可置信地看到阿威怯怯的把書遞給了奚石方。他幾乎不敢看陳秀。

    阿威的家境一般,他爹娘還有meimei是梅香茶舍的長工,因此茶舍老板把他當(dāng)成半個(gè)長工使喚。自從《武林盟主記》連載,阿威在茶舍的地位稍微上升了一點(diǎn),不過即使如此,茶舍老板依然像從前那樣使喚他。

    奚石方笑道:“我從城外回來,路過這里就順道來了,省得你們再跑一趟。對了,不知《武林盟主記》的下一話寫出來沒有?若是寫出來了,記得也送一份到我那兒。”

    “寫出來了,寫出來了,就在《石頭記》下面呢。”

    奚石方搖著折扇:“原來是云威兄,我回來的路上,聽說你老家的那塊湖水都空了,你不去看看?”

    陳秀沒聽清奚石方的話,他氣得血?dú)馍嫌浚骸八麘{什么先給你?明明我也說了要《石頭記》!”

    陳秀紅了眼睛,忽然就掙脫了小石,一把沖到奚石方的面前,他沖得太快,距離奚石方太近,一下沒收住腳,還來不及說什么,那拳頭已經(jīng)揮到了奚石方的臉上。

    陳秀并不是真的想打人,可若是不做出要打人的氣勢,別人會(huì)如何看待他?他沒想到小石那家伙看著高大,原來這么不中用,竟沒拉住他。

    眼看自家公子挨了一拳,大石和小石不干了,都沖上來要打陳秀,他們說動(dòng)手就動(dòng)手,可不怕一個(gè)窮人。在一旁的書生們手忙腳亂,慌忙拉住兩邊。

    一時(shí)之間,茶舍比方才還要熱鬧。

    奚石方一摸鼻子,深紅的血流了下來。他怒不可赦,剛要加入戰(zhàn)場,卻聽到一道聲音。

    “奚公子,陳秀兄不過是一時(shí)心急,他為這小說找了很久,并非是有意要對你動(dòng)手?!?/br>
    彭一鳴橫插在兩人中間,擋住奚石方的去路。

    奚石方已經(jīng)擼起了袖子:“一鳴兄,我真是想不明白,你為何與一個(gè)連秀才都考不上的人整天廝混?這廝言行粗魯,又不知好歹,說不定……不,很大可能他連個(gè)秀才都考不中,與這種人交往對你有何益處?”

    彭一鳴皺眉道:“奚公子,你不該對他人如此苛責(zé)?!?/br>
    奚石方已經(jīng)是秀才,他相信自己這次沒考中舉人是意外。他微微一笑,只是他鼻子下面還有道血痕,因此笑起來時(shí)有點(diǎn)驚悚。

    “既然一鳴兄如此袒護(hù)這廝,今天我看在一鳴兄的面子上,就饒了他,下次可不會(huì)這么輕易放過他。只不過,難道一鳴兄不討厭他們么?”

    “什么?”

    奚石方道:“一鳴兄的學(xué)識(shí)、眼界不知比這些書生不知強(qiáng)了多少,與他們待在一起,難道不會(huì)憤憤不平,覺得自己是鳳凰掉進(jìn)了金窩?”

    彭一鳴一怔,看向四周,那些拉架的書生也在看著他,眼中意義不明,像是在審視、惱火、憤怒,漸漸的,他們的視線從奚石方的身上轉(zhuǎn)向他,且停留過久。

    難道他們真的信了奚石方的話,認(rèn)為他瞧不起他們么?

    彭一鳴隨即怒了:“奚石方,你這是挑撥離間!”

    奚石方退了一步,笑道:“我這是說出了我的想法而已,也許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誰知道呢?大石、小石,走人了?!?/br>
    大石和小石很快松了手,屁顛屁顛地給奚石方拿矮凳,臨走前還威脅似的朝陳秀揮舞著拳頭。

    “這個(gè)混蛋!仗著老爹是縣令,竟然看不起我們?!?/br>
    “沒辦法,誰讓人家的爹是官呢?”

    “陳秀兄,你別往心里去。等你考上秀才了,氣死他?!?/br>
    陳秀重重的從鼻孔里哼出一聲:“你們說話最好注意一點(diǎn),誰知道這話會(huì)不會(huì)傳到別人的耳朵里去?小心到時(shí)候你們跟著遭殃?”

    “陳秀兄,這是什么意思?”

    陳秀拿眼睛瞥一眼彭一鳴,冷笑道:“你們沒聽剛才奚公子說的話么?”

    “什么話?”

    “你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