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中原中也感覺，芥川龍之介好像要永遠離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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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群眾或許不是睿智的，或許不是理性的，但絕對是善良的，他們并沒有錯。

    芥川會一直堅持這個觀點直到最后嗎？

    第19章 螞蟻土灰

    即使冒著這么濃的黑煙，周圍的人流還是洶涌不斷，讓人感覺自己的影子快要被疾馳過身側(cè)的生息給割得七零八碎一般。太宰治站在織田作之助的旁邊，目光看向面前不停向天空方向升騰的黑煙。

    煙團像一只被肢解了本體后被摧殘到變形失色的斷臂，懷著近乎粗糙的怨念向他們靠近，用帶有點生銹槍械的腥血味撲向他們的嗅覺感應范圍。扭曲彎轉(zhuǎn)的汗流開始悄無聲息地從他們的額頭上出現(xiàn)。

    太宰治覺得自己應該是遭遇到這輩子最黑暗的時刻了。

    他很可能留不住芥川龍之介，也留不住自己的好友。他一無所有地來到這個世上，又在努力地活了一把之后一無所有地和大家說再見了。他最不想得到的結(jié)局已經(jīng)幾近敲定。

    幾番勸說后無果?？椞镒髦髲姷刈呱狭藦统鹬?。太宰治只好決定走強硬一些的路線，希望森鷗外可以允許自己動用部隊去營救好友。他立馬回到了港口黑手黨去見森鷗外。

    森鷗外坐在室內(nèi)。

    此刻光照息微，他有一大半身軀都處于陰影中，配上本就是深色調(diào)的著衣與發(fā)色，使得他在陰翳里顯出兇相。只有當他情緒激動時瞳孔收縮，他身上才能出現(xiàn)一點白亮的光。

    “我表示強烈同情?！鄙t外面無表情地表態(tài)說。

    “如果現(xiàn)在行動的話，是有可能挽回織田作的?！?/br>
    “強行把已做出壯烈決定的生命拽回，起到的作用只是踐踏這條生命罷了?！?/br>
    “我不能認同?！?/br>
    太宰治轉(zhuǎn)過身去，但不出意外地在轉(zhuǎn)身那一刻看到了面相他腦門的槍口。漆黑的洞口。鈍痛的黑顏色。墳塋的煙塵。生命的火花。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那次噩夢中暗黑的洞窟，這令他感受到了身為人類的脆弱，同時也感受到了不得不承受這份脆弱的憂悒。

    “你想把芥川也一起帶走？”

    “不可以嗎？我覺得我有這個權(quán)利，畢竟我是他的監(jiān)護人?！?/br>
    “這種想法還是放棄比較好。”森鷗外冷靜地盯著僵在原地的太宰治，冷靜得不可思議，仿佛只是在說自己剛剛喝了一口水一樣，“芥川的身體狀態(tài)很不妙。剛才傳來了報道，說他現(xiàn)在昏迷不醒?！?/br>
    “他……”

    “他的精神狀態(tài)很差，加上天生就思緒敏感，多愁善感，具有憂悒的性情，所以早早就有些抑郁癥的現(xiàn)象，我私下和他溝通過，但他……我打算把他送到國外去休養(yǎng)，他的骨rou和內(nèi)臟都已經(jīng)積累了過多的傷痛和壓力。至于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br>
    “首領，您要把他送到國外去，讓他一個人？”

    “是的。怎么了，是我表達得不夠清楚？”

    “您不能這么做，芥川他……”

    “芥川完全可以出國，他離開日本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因果關系，沒有任何問題?！?/br>
    “但是！”

    “我知道的。你舍不得他。但是已經(jīng)晚了，他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坐上飛機了吧?！鄙t外如吟誦詩歌般夸張地給自己的話語加上了傷感的尾音，“太宰治啊，這世上總有你無法得到的人。”

    太宰治收起了有明顯情緒伏動的神情。他忽然笑了。

    “首領，您喜歡他?！?/br>
    “嗯，身為領導者，自然喜歡有潛力的部下了?！?/br>
    “哈哈哈，您知道的，我不是在說這種喜歡。您有意把中原中也和芥川派成一組，是為了分散芥川和我，同時獲取芥川的信任，又間接影響了芥川的感情傾向，料到了他最終也不會答應中原中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后您就可以趁虛而入了。”

    “太宰君今天話有點多，不知道口干了沒有，那里有飲水機，你可以去倒一杯熱水喝?！鄙t外悠哉游哉地指了指角落處，然后閉上了眼睛，那緊抿的嘴唇與顫抖的睫毛讓他看上去像是在哀悼，“芥川和織田君你只能選擇一個。現(xiàn)在趕去的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是選擇去送行好友，還是去聯(lián)系芥川，就看你自己了?！?/br>
    太宰治感覺到干澀的喉嚨因自己此刻隱忍的情緒而更加發(fā)辣發(fā)酸。他只能咬唇來緩解這種難受。往前一步，他會迎來織田作行將就木的結(jié)局，往后一步，他會承受芥川龍之介命垂黃泉的現(xiàn)實。他再也看不到織田作醒來，也再不會看到芥川龍之介在他面前睜開雙眼。

    織田作之助會戰(zhàn)死，芥川龍之介會因體弱多病而短命。不管他多么努力想把芥川牢牢地關在自己身邊，墳墓都是芥川的最后去處。也許多年之后，織田作之助的尸體會和芥川躺在一起，眠棲于同一塊石碑下的水泥坑里。再也許，過大半個世紀，他們的尸骨會被人挪到另外一邊，為下一位來者騰出塋房。

    他聯(lián)系不上芥川，只能聽到無盡的忙音。

    這種無法形容的悶流驅(qū)動聲，令他感覺身處地獄。

    而待他趕去敵方本營的時候，織田作之助也已經(jīng)無法再得救了。

    到最后他擁有的東西就是織田作之助那帶著顫音的遺言，以及手機里永遠不會出現(xiàn)停頓的忙音?？椞镒髦纳s減成了生死簿上幾下散漫的筆畫，不久之后他的骨頭就會凌亂地堆在僵硬的石板之上，等待他人從這堆白色遺物中將骨灰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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