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很乖。

    車駛過幾條巷子，雨天人少，行路快。

    瑞蚨祥規(guī)格大，鋪子也是眾多洋樓商鋪里最高的那個。

    掌柜的特意撐傘在門口等她們，堆起一臉的應(yīng)承：“顧三小姐，您來了?！?/br>
    顧清影先下了洋車，熟稔地接話。

    上到官場，下至市井，對著不同的人能有不同的應(yīng)對，這是種少見的本事。

    做生意，歸根結(jié)底還是要靠市井，里頭的門道并不比上層少。

    而那邊，江琬婉本來就動作慢，又看見有小廝過來給她撐傘，有人等著，更慌了。

    她還不熟悉怎么下車，頗笨拙地探出頭，扶住車身，差點磕到腦袋。

    上回她這樣，被向興挑明了說是“沒坐過洋車”，聽進耳朵里便很明白他在笑她沒見過世面了。

    結(jié)果這第二回 坐仍然如此，四肢都不知道往何處安放，于是那笑聲好像仍然在耳邊繞，繞得她無地自厝起來。

    “琬婉。”顧清影和掌柜的淺談幾句，許是發(fā)現(xiàn)她沒跟上，在雨霧朦朧中回了頭。

    身形窈窕，近看是美，遠(yuǎn)望亦是。

    盡管江琬婉看不清楚，但能感覺出女人那語氣，那眼底，蘊藏著包容的。

    “哎?！?/br>
    江琬婉應(yīng)了聲，盡管姿勢不太雅觀，但總算從窘迫里掙扎出來，她小心避開淺淺水洼，三步并作兩步要去和顧清影并排。

    “不適應(yīng)？”

    “啊……”江琬婉咬了下唇，輕輕地糾結(jié)，她不想承認(rèn)，但也不想逞強……

    “不急著學(xué)，多坐幾遭便好了。”

    顧清影抬腿邁上石階，淡然地眼睛掃了眼立在房檐下的小廝。

    該來的，還是會來。

    果不其然，當(dāng)三個人進了門，洋燈底下西裝衣褲，穿著考究的男人目光覷過來。還是一臉紈绔子弟模樣，哪怕撞見未婚妻，也并沒有停下和身旁女子的摟摟抱抱。

    “清影？”向興挑眉，一臉坦然，“你怎么在這？哦，還有小青蛇？”

    江琬婉只裝作沒看到?jīng)]聽到。

    饒是撞見這場面，顧清影仍舊勾得起笑來，一番話講得沒有棱角：“我陪她置辦兩件像樣兒的衣裳，倒是你，再不松開人家姑娘，恐要將人嚇壞了?！?/br>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自知犯了錯，紅透了臉，亂捋兩下被向興弄皺的旗袍衣領(lǐng)，在一行人的注視下跑開了。

    似是回贈，向興繼而去瞅著江琬婉，戲謔道：“說得對。不過比起昨個，小青蛇又標(biāo)致了些，看來顧小姐的宅子是很養(yǎng)活人的?！?/br>
    暗示著什么，懂的人都懂。

    顧清影視線冷了冷，臉色微變。

    “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二位小姐了?！?/br>
    向興輕笑了聲，帶著短暫交鋒后的自豪，尤其和顧清影擦身而過的時候，整個人愈意氣風(fēng)發(fā)起來。

    待腳步聲遠(yuǎn)去，江琬婉悄悄回頭，方才房檐下等候的小廝撐著傘，和向興一同淌進水霧里了。

    她微蹙起眉頭。

    三小姐的未婚夫，便是這般待人么……

    “琬婉?！鳖櫱逵膀嚾粏舅?。

    江琬婉別過頭來，瞳子里還帶著還未收斂完整的委屈。

    “該仔細(xì)挑兩件衣裳了?！鳖櫱逵盎謴?fù)了平常神態(tài)，“啟程回北平的日子漸近，兩邊又不大相同，不備下兩件，莫要到時候嬌氣，不愛穿那兒的衣裳。”

    掌柜聽了，沒敢做聲，只覺得荒唐。

    這瑞蚨祥的貨源都是一樣的，北平和桐城又不是各據(jù)南北，再有不同也不至于不愛穿吧？

    顧三小姐究竟是在暗諷這兒的人伺候不周，叫她撞見了這等事，還是在提醒旁邊這位小姐回神？是單指還是兩者皆有？

    不得而知。只是兩者的功效都起到了。

    江琬婉應(yīng)聲，女店員過來推銷沃裙馬甲，說有摻了西洋元素的新款。

    她未見過新元素，乍一看欣賞不來，只覺摻得半新不古。

    衣裳確是拾掇人的，綢緞的闊氣粗布畢竟無法比擬。

    她倒是要求不多，深知綢緞粗布都是外頭的皮囊，只是記著顧清影的話，挑了兩件偏素的，怕穿出去入不了眼，又叫人包了身傳統(tǒng)色的碎花旗袍。

    江琬婉一雙水靈靈的眸子詢問地望著顧清影：“這些就夠了吧？”

    瑞蚨祥待貴客有獨特法子，那些顯赫有名的顧客來，先不當(dāng)場結(jié)算，只是記到賬上，等到了年底一并付錢。

    有這待遇的是少數(shù)，一來彰顯了他們的尊貴地位，而來也能討得幾個大戶歡心，更愛來這里買衣裳。

    越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钠放?，往往越有它的獨特之處?/br>
    顧清影叫小廝記上賬。帶著江琬婉去另一家鋪子。

    其余的鋪子都比不上瑞蚨祥的規(guī)模，店員見過的貴客少，看她們衣著不菲，凡是江琬婉眼神掠過的，不厭其煩地一件件詳解款式。

    單推銷看方式，大鋪子和小鋪子，便能看出差別來。

    太過熱情，反倒會讓人失去購買欲.望。

    顧清影長指隨意勾起件淡藍(lán)色旗袍，問有沒有更衣室。

    女店員不疑有他，指了指角落的小隔間。

    得到示意，江琬婉乖乖跟著顧清影，三小姐掀開簾子，她便往里進，人還沒站定，后面的女人貼上來，熱度一直傳到后背上。

    簾子落下去，顧清影繞過她的雙臂，自身后略粗魯?shù)亟馀⒌囊驴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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