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哥哥他居然騙我，你們說這哥哥還能要嗎？？！

    第56章 好意思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這些人喊什么呀？

    葉初清凌凌的眸子看著謝澹，眼神里帶著詢問。

    小姑娘清澈的眼神中，謝澹一手扣著她的后腦, 把她的頭溫柔地壓在自己肩上，動作中帶著某種安撫, 穩(wěn)穩(wěn)開了口。

    “眾卿平身。”

    朝臣們?nèi)撼计饋砗蠊砹⒅?，也沒人敢抬頭，皇帝聲音依舊清冷淡漠, 可懷里卻抱著個少女呢，那少女雙臂摟著皇帝的后頸趴在他肩頭, 就像長在他身上一樣, 而皇帝絲毫也沒有把人放下來的意思。

    群臣擔(dān)驚受怕這好幾天, 在剛剛狂喜釋然之后，這會兒反倒有些尷尬了，一個個低著頭，眼神都不敢多一個。

    然而皇帝畢竟是皇帝, 謝澹面色如常, 淡聲說道：“朕平安無事，眾卿擔(dān)心了?！?/br>
    群臣便又躬身揖禮, 齊呼：“天佑吾皇, 天佑大周！吾皇盛世太平，江山永固！”

    “陳連江，宣旨?！?/br>
    謝澹留下這句, 便抱著小姑娘穩(wěn)步而去。

    陳連江打開一卷圣旨，抑揚頓挫讀了起來, 大意說楚家圖謀不軌, 指使淑妃下毒謀害皇帝在先, 縱火焚宮行刺在后，今令鐵甲衛(wèi)查抄楚氏一黨，交由三司會審。

    陳連江讀完圣旨，像一塊石頭投進了平靜的水潭，群臣一個個又呼喊“陛下圣明”“吾皇英明”“吾皇萬歲”。

    陳連江笑瞇瞇合上圣旨說道：“列位大人，陛下此次遭楚氏下毒，實在是十分危險，龍體初愈，昨夜又親自指揮各部抵御刺客，撲救宮中大火，哎呦，陛下一夜都沒合眼呢，今日就不逐一召見各位了，鐵甲衛(wèi)那邊一早就開始忙了，三司六部怕都得各自準(zhǔn)備一下。清涼殿已經(jīng)焚毀，明日辰時正，改在明泉殿早朝?！?/br>
    群臣紛紛稱是，盡管看著皇帝的樣子可不像陳連江說的那么虛弱，一路穩(wěn)穩(wěn)抱著那女子走了都沒放下來呢。

    說完正事，文武百官們心頭各自驚濤駭浪，盤踞朝中近百年的楚氏一族就要連根拔起了，皇帝平安無恙，眾臣也終于心中安定下來，這個時候好奇之心便又起來了。

    便有人笑著小聲向陳連江打聽到：“陳公公，剛才那女子，是宮中哪位娘娘??？”

    “嗐，瞧您說的，宮中如今哪還有什么娘娘啊?！标愡B江道，“淑妃楚氏因楚渙之事懷恨在心，受楚家指使下毒謀害陛下，幸虧陛下福澤深厚，上天庇佑，這才轉(zhuǎn)危為安?？蓱z衛(wèi)妃娘娘最先察覺淑妃下毒，為救陛下以身犯險，如今身受重傷，只怕是……”

    他故意嘆了口氣，剩下的話也就不言而喻了。至于京城宮中留守的孔妃和楊妃，家族都是楚家一系，原本也在今日查抄之列，這兩位的結(jié)局自不必說了。

    陳連江說完，笑容可掬地躬身道：“列位大人，今日就這么著吧，奴婢知道各位大人擔(dān)心龍體，陛下可得好好歇歇了，今日咱們誰也別打擾陛下。各位大人也先回府歇著，奴婢這就先告退了?！?/br>
    “陳公公慢走。”

    看著陳連江四平八穩(wěn)的背影，幾個搭話的朝臣不禁暗暗腹誹，這老狐貍，問他那女子身份來歷，他倒好，嘚啵嘚啵了一大堆，關(guān)于那女子的卻一個字都沒說。

    朝臣們陸續(xù)離開，三五成群往宮門外走，有人小聲道：“張大人，您剛才瞧見沒有，那女子長得好像是……嘉儀縣主？這么說，皇后之位……”

    楚家倒了，衛(wèi)妃身受重傷只怕不行了，后位三個人選可就只剩下嘉儀縣主了，剛才那女子要真是嘉儀縣主……

    張大人打斷他道：“哎呦我說劉大人，您居然還瞧見了，我連頭都沒敢抬?！?/br>
    “哎呦我哪里敢抬頭啊，那不是剛才那女子騎馬進宮的時候，我湊巧看了一眼，看得不仔細，確實有些像嘉儀縣主?！?/br>
    這么一議論，眾人的目光便看向郭遇，郭遇剛才只瞧見個后腦勺，人被皇帝密實地藏在懷里，他哪里知道長什么樣，聞言寒著臉斥道：“休得胡說八道，那女子跟本王毫無牽扯，本王的女兒一向端莊持重、知書達理，如今好好的在府中呢?！?/br>
    *  *  *

    綠意婆娑的宮道上，謝澹抱著葉初一步一步往前走。昨晚的那場大火燒過，空氣中似乎還帶著一絲煙火味，鳥兒和鳴蟬卻已經(jīng)聲聲清唱了。

    葉初被謝澹抱著，兩手扶著他肩膀，小臉默然注視著他的臉，半晌，問了一句：“哥哥，哪個是皇帝呀？”

    她說話的語調(diào)總是輕聲慢言，軟綿綿的，聽不出起伏。謝澹對上她烏溜溜的眼睛，她被他抱著，高度便能跟他平視，甚至還要高出他一些，小姑娘微微歪著頭，小臉上不喜不怒的，沒什么表情。

    “皇帝是……哥哥。”謝澹道。

    葉初不喜不惱地跟他對視，問道：“哥哥今天當(dāng)皇帝了嗎？”

    “……”謝澹頓了頓，老老實實回答，“不是?！?/br>
    “那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以前……”謝澹斟酌著說道，“以前怕你擔(dān)心，怕你生氣，你那時候還小呢，就先沒告訴你。”

    葉初困惑道：“你怎么成了皇帝了？”

    “我?guī)闾油鲋霸揪褪翘?，我父親就是世宗皇帝?！敝x澹道。

    他一提葉初也就明白過來，這段故事他跟她說過的，只不過故意含糊沒有說清楚他的“家世”罷了。

    “嗯，知道了?！毙」媚稂c點頭，小臉不喜不惱的半天沒說話，半晌忽然開口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動不動砍人腦袋，還選了一大堆妃子的好色皇帝?！?/br>
    “沒有，別聽他們瞎說?！敝x澹想都不想否認(rèn)，柔聲哄道，“安安，你從小跟著哥哥長大，你最清楚的，哥哥是他們口中那種濫殺殘暴、還好色的人嗎？”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就是個騙子?！毙」媚锲财沧?，掙扎著推他，“放我下來?！?/br>
    “地上臟，哥哥抱你走?！敝x澹道，“你都不知道哥哥多想你?！?/br>
    “我一點兒都不想你。我要下來?！?/br>
    小姑娘兩只腳擺動亂踢，踢在他腿上，謝澹抱著她腳步未停，嘆氣道：“別動，你哥身上疼，本來就疼，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天有多可憐?！?/br>
    小姑娘這下不敢動了，安靜地注視著他，問道：“你怎么啦，受傷了？”

    “差不多?！敝x澹道，“你都不知道哥哥多可憐，有人給我下毒，我差點就死了，你也看見了，他們還放火想燒死我，派了那么多刺客來殺我?！?/br>
    “你中毒了？”葉初狐疑地看看他。

    “嗯?！敝x澹道，“我痛了一整夜，真的差點死了。許太醫(yī)來給我解毒，不信你問他?！?/br>
    小姑娘果然心疼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他半晌，問道：“真的？”

    “真的。”

    “現(xiàn)在好了嗎？”

    “現(xiàn)在好多了?！?/br>
    “誰給你下毒？”

    “你說的那些美女妃子?！敝x澹道，“你看你哥敢不敢好色，我從來都不敢往后宮里去，我就沒怎么見過她們。那些人哪里是什么美女，那是美女蛇才對，都是為了家族利益進宮來害我的?！?/br>
    “……”葉初給了他一個十分無語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那些刺客昨晚也都抓起來了，還有背后指使的人，我今天就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抓起來?！?/br>
    天不亮鐵甲衛(wèi)的人就該動手了，這會兒估摸著已經(jīng)都抓差不多了吧，天牢又該人滿為患。

    蔥綠的樹蔭下，謝澹抱著她徑直往雨前齋走，他也不是非得要抱她，他其實沒騙她，地上真的臟。

    御前這一片區(qū)域，昨晚尸橫遍地，就沒幾處沒死過人的，尤其清涼殿周圍，天亮?xí)r殿前的青石地面血跡斑斑，滅火的水流過去，混在一起都是黑色的，宮人和侍衛(wèi)們一直沖洗到現(xiàn)在。

    小姑娘從小干干凈凈的，哪能踩到一點臟東西。

    謝澹不敢跟她這么說，怕嚇著她。

    葉初面無表情地看他：“怎么讓你說的，當(dāng)皇帝多可憐似的。”

    “真的很可憐。”謝澹道，“要不然哥哥為何天天把你藏起來，你想想小時候那些追殺我們的人。當(dāng)皇帝哪是什么好差事，皇帝就是個孤家寡人，身邊的人全都在算計你，算計權(quán)勢富貴，算計恩寵，算計利益，連親祖母都算計你，還不如平頭百姓天倫親情，你說可不可憐？”

    謝澹感傷的一喟，抱著她蹭蹭她的鬢發(fā)說，“幸虧哥哥還有安安，要不哥哥真就成了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br>
    葉初撇著嘴，眼睛清凌凌的看著他，兩人整天在一塊兒，她要是看不出來他裝可憐，只怕真傻。

    謝澹在她揶揄嫌棄的目光中自己也不禁有些好笑，認(rèn)真說道：“真的，不信你去看看，從這里往湖那邊走，過了湖邊溪亭到福寧殿，我那位算計我的親祖母，這會兒還軟禁在里頭呢。”

    “太皇太后？”

    “嗯?！?/br>
    “她是你的親祖母，為什么要算計你？”

    “為了權(quán)勢富貴，為了她娘家家族的利益唄。”謝澹道，太皇太后原本就是一個權(quán)勢熏心的女人，權(quán)力欲不會厭倦，只會使人越來越上癮，野心也只會越養(yǎng)越大。

    “我后宮那些妃子也都是她折騰出來的，給我下毒的是太皇太后的侄孫女，我的淑妃娘娘。這些高門貴女，早就被各種規(guī)矩禮儀、各種家族利益腌漬入味了，既古板無趣，又惡毒無恥，你說我敢不敢靠近她們，敢不敢好色？我又不傻?！?/br>
    他笑著問她：“你看看你哥，長得像個大傻子嗎？”

    小姑娘鼻子里哼了一聲：“不像傻子，像個騙子?！?/br>
    謝澹笑，一手抱穩(wěn)她，手臂稍稍換了個姿勢，抱著她悠哉閑適地往前走。他這會兒，才真正有了悠然從容的心情。

    葉菱和葉茴不遠不近跟在后頭，便只見主子抱著姑娘，兩人一路輕聲細語地說著話兒，也沒惱，也沒鬧，十分溫馨閑適的樣子。

    葉茴小聲嘀咕道：“我還以為姑娘得生氣收拾他呢?！?/br>
    葉菱瞥了葉茴一眼，低聲嗔道：“別胡說八道，你也有點兒規(guī)矩?！?/br>
    “不是……”葉茴十分不甘心地問道，“你說姑娘怎么不跟他急呢，就這么算了？姑娘這也太好性子了?！?/br>
    “你以為姑娘是你呢，潑皮?！比~菱道。

    姑娘那性子，生氣也學(xué)不來撒潑大鬧，誰知道他們這會兒說什么呢。她們也聽不到兩人主子說的什么，反而看起來兩人卿卿我我就對了。

    謀天下的男人，謀人心，可憐的姑娘哪里是對手。

    “要是誰敢騙我這么久……”葉茴鼻子里哼哼兩聲。

    葉菱瞪了她一眼，無奈道：“你還巴不得他們鬧起來是不是？”

    葉茴撇撇嘴自己笑了下，看著前邊兩位主子?；实凼直郾е耍蟊车囊律驯阌行┛嚲o，寬肩窄腰，背影挺拔，怡然抱著姑娘步入了雨前齋。

    一進雨前齋的大門，小丫鬟冰糖眼尖地最先看到她們，驚喜之下十分沒規(guī)矩地喊了一聲：“姑娘回來了！”

    院里跟著此起彼伏響起“姑娘回來啦”的歡呼聲，須臾工夫，幾十名丫鬟、內(nèi)侍從屋里跑出來，呼啦啦院里跪倒一大片。

    “見過主子，見過姑娘?！薄肮媚锶f福金安?！薄肮媚锬苫貋砹?，姑娘平安無事就好?！?/br>
    謝澹放下她，葉初雙腳落地，看著跪了滿院子的丫鬟內(nèi)侍們，忙問道：“昨晚嚇?biāo)牢伊?，你們都沒事吧？”

    春江忙笑道：“姑娘，我們沒事。刺客主要在清涼殿那邊，咱們雨前齋也有侍衛(wèi)守著，都沒事，就是一個個都十分擔(dān)心姑娘?！?/br>
    葉初忙說她也沒事，頭發(fā)絲都沒少一根。丫鬟們歡歡喜喜地簇?fù)碇M去了。

    葉初在外兩天三夜，在韓家別院住了兩夜，又在山下大營住了一夜，尤其山下大營的行帳條件有限，天氣炎熱，行帳中別說用冰，沐浴都不是很方便，她回到自己屋里，往塌上一趴，不由舒服地一喟。

    葉初便叫丫鬟們備水，先仔細沐浴梳洗。丫鬟們在香樟木浴桶里撒了花露和花瓣，葉初坐在浴桶里自己洗，四個春便守在旁邊伺候。

    丫鬟們一邊陪她，一邊嘰嘰喳喳說著這幾日的事情，訴說昨晚外頭廝殺聲在雨前齋都能聽到，丫鬟們都嚇?biāo)懒?，常順帶著?nèi)侍和侍衛(wèi)們守在周圍，丫鬟們則一晚上圍在一起坐到天將亮，外頭才平定下來。

    春江道：“得虧主子平日都住在雨前齋，要是住在清涼殿，殿里必然有不少人伺候，只怕多多少少都得死傷。”

    葉初聽著她嘴里“主子主子”地叫，便問道：“你們知道他是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