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葉初笑嘻嘻道，“北地我去的少，就沒去過，江南我倒是去過不少地方。那你以后若是有機(jī)會(huì)，先帶我去北地玩?！?/br>
    兩人都沒有諸如“食不言寢不語”之類的習(xí)慣，尤其謝澹忙的時(shí)候，飯桌上大概是兩人聊天最多最清閑的地方，總有各種說不完的話。用完了膳，丫鬟捧上銅盆來漱了口，撤了桌子下去。

    外面雨竟下的更大了，嘩嘩的雨聲鋪天蓋地，隱隱還有雷聲，謝澹便牽著她的手去塌上坐。他隨意往塌上一靠，故意使喚葉初：“來幫哥哥捏捏肩膀。”

    “背我背累了嗎？”葉初問。

    “那倒沒有，你才多輕。”謝澹笑道，“你哥這兩日事情有點(diǎn)多，可辛苦了，好好捶捶?！?/br>
    葉初便捏著小拳頭給他捶肩膀，謝澹受用地挪動(dòng)肩膀讓她捶，問道：“衛(wèi)臨波還跟你聊什么了？”

    “哥哥你別老叫人家衛(wèi)臨波，人家叫林姜。”

    葉初欲言又止，頓了頓卻沒再說下去，謝澹發(fā)現(xiàn)小姑娘有事兒，便拍拍她的后腦笑道：“又琢磨什么事情呢，跟哥哥說說。”

    “沒什么?！比~初頓了頓，還是問道，“哥哥，你會(huì)封我做公主嗎？”

    “……”

    謝澹眸光一凝，頓了頓，身體一撐坐起身來，握著她的小拳頭把她拉過來坐在自己腿上，盯著她的小臉不動(dòng)聲色問道，“怎么忽然說這個(gè)？”

    “就……問問唄。”葉初道，“說錯(cuò)了，皇帝的女兒才是公主，你是皇帝，我是你meimei，要封應(yīng)該是長公主對不對？”

    謝澹沉吟不語，半晌，問道：“衛(wèi)臨波告訴你的？她還說什么了？”

    “林jiejie就說長公主最最厲害了，誰都不敢欺負(fù)她，做了長公主可以有一個(gè)公主府，還能有封地，有錢有閑，神仙日子。”

    “安安想做長公主嗎？”謝澹問。

    小姑娘想了想，沒有回答，卻反問道：“哥哥是怎么打算的？這些事情我又不是很懂，還不都是哥哥安排?！?/br>
    謝澹默了默，一時(shí)竟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

    如今滿朝文武乃至整個(gè)京城都知道葉初的存在，他勢必盡快給她一個(gè)明確的身份，總不能再這么含糊下去。

    謝澹道：“安安想要什么，哥哥都會(huì)給安安。哥哥是皇帝，安安如果一輩子做我的meimei，那就該是長公主?！?/br>
    “那哥哥要封我做長公主？”

    “哥哥不愿意?！?/br>
    “為什么啊？”

    “哥哥只要下一道旨，封你做長公主，那就落實(shí)了兄妹名分，就得守兄妹之禮，親兄妹之間也不可能親密無間……安安要做長公主，是不是不喜歡哥哥了，不想跟哥哥住在一起？”

    “？？”葉初莫名其妙道，“沒有啊，為什么這么說？”

    “長公主要住在她的公主府里，皇帝要住在宮里?！敝x澹柔聲笑道，“到時(shí)候我們一人住一個(gè)那么大的地方，孤孤單單的，豈不是很可憐？”

    “哥哥，我讓你繞進(jìn)去了，說該封的也是你，說不好的還是你?！毙」媚镄Φ?，“那算了吧，我其實(shí)也不想當(dāng)什么長公主，我還是住在葉宅好了，就這樣吧。”

    “那安安不做公主想做什么？”謝澹道，“哥哥是皇帝，不可能一直住在葉宅，我只能住在宮里，當(dāng)然安安也可以住在宮里，可是安安不論住在哪里，總得有一個(gè)身份，安安想要個(gè)什么身份？”

    “……”葉初看著他無語，真麻煩，他怎么忽然就變成皇帝了呢。

    她推開他，氣道：“反正你別指望我進(jìn)宮給你當(dāng)什么嬪妃，想都別想。”

    “……”謝澹愣怔半晌，敏銳地抓住了一個(gè)關(guān)鍵，一把抓住她笑道，“為什么是嬪妃？哥哥跟你保證，宮里不會(huì)有什么嬪妃，哥哥這輩子只想娶一個(gè)女子為妻，讓她做皇后，名正言順地跟她生活在一起，跟她同吃同住，朝夕相伴，一輩子都不用分開?；屎蟛攀菍m中的女主人，長公主見了皇后也要給她行禮?！?/br>
    葉初推開他想要起身，賭氣道：“那你去娶你的皇后吧，再娶上幾百一千個(gè)妃子，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br>
    謝澹柔聲道：“安安不喜歡，那哥哥就誰也不要，可是安安，是不是決定要讓哥哥打一輩子光棍？”

    “……”葉初覺得今晚真讓他繞暈了，想了想問道，“這不是你的事情嗎，又不是我說了算，就算你不是皇帝我也做不得主啊，那哥哥自己想不想娶妻？”

    “想?！敝x澹道，“但是要看那女子是誰。哥哥不喜歡別的女子，如果不是哥哥想要的人，那我就不會(huì)娶?！彼麑ι闲」媚锴宄簽趿恋难劬ΓJ(rèn)真問道，“安安，你當(dāng)真想知道嗎？”

    葉初被他專注的眼神弄得有些愣怔，下意識(shí)問道：“那哥哥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謝澹柔聲道：“就像安安這樣的?！?/br>
    他說完，緊緊地盯著小姑娘的神情，心里不禁忐忑，他終于把這份心思宣之于口了，小姑娘會(huì)作何反應(yīng)，會(huì)接受不了，甚至?xí)X得他心思齷齪嗎？

    誰知小姑娘從他懷里坐起來，拿開他的手坐在他面前跟他對視，想了又想，嬌美的小臉上鄭重了一瞬，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清清楚楚地說道：“哥哥，那安安嫁給你，行不行？你不許娶別的女子?！?/br>
    第60章 吃人

    “安安嫁給你。你不許娶別的女子?！?/br>
    謝澹愣怔半晌, 忽然低頭失笑，他心中原本各種念頭、各種忐忑糾結(jié)，各種九曲十八彎的酸甜心思, 滿腦子要怎么哄勸誘騙，然而到了小姑娘那里, 事情原本就是如此簡單。

    “你笑什么？”葉初見他自己發(fā)笑，不禁就有些惱了。

    “沒笑什么，我心里歡喜?！敝x澹一把抱住她, 仰面往塌上一躺，逸出一陣抑制不住的笑聲。

    “安安, 說好了, 你嫁給我?！彼嵵卣f道, “你愿意嫁，我愿意娶，等你再大一點(diǎn)，我們就成婚?！?/br>
    “好啊。”葉初答應(yīng)著, 至于他口中這個(gè)“再大一點(diǎn)”是什么時(shí)候, 她并不太關(guān)心，反正哥哥不會(huì)喜歡別的女子, 她不用跟哥哥分開就行了。

    謝澹收攏胳膊, 讓她趴在自己胸前，含笑問道：“安安，那你知道什么叫成婚嗎？”

    “哥哥, 我只是小了一點(diǎn)，我又不笨。為什么你總喜歡把我當(dāng)小孩子？”

    葉初說, “成婚就是一男一女結(jié)成夫妻, 永遠(yuǎn)在一起。我不想跟你分開, 可是兄妹長大了就得各自婚嫁分開，我才不要呢。我們又不是親兄妹，可以成婚，我們原本就生活在一起，為什么要分開？”

    “對。安安說的太對了?！敝x澹笑，他這會(huì)兒不自覺地就嘴角彎起，笑著問她，“那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嗎，夫妻跟兄妹有什么不一樣？”

    葉初也不知道他一直在那兒笑什么，今天的哥哥怕不是有點(diǎn)傻，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他輕輕一壓，就把她的腦袋壓在他肩窩，還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葉初道：“夫妻不就是一男一女一起生活嗎，同居同食，同甘同苦?！边@么一想，小姑娘便笑道，“跟我們現(xiàn)在也沒什么兩樣呀?！?/br>
    她似乎以為，夫妻就只是住在一起？

    “對，夫妻同居同食，同甘同苦，生同衾，死同槨，永遠(yuǎn)不分開?！敝x澹心里柔軟的不行，溫柔地笑道，“夫妻還一起生兒育女，綿延衍嗣。”

    “我知道啊。”生兒育女這個(gè)事情在她意識(shí)里還太遠(yuǎn)了，她沒覺得自己長大了，小姑娘也并未了解生兒育女的真正含義。葉初說，“那得等我們成婚以后。”

    謝澹心滿意足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fā)絲，只覺得此刻滿身滿心都是愉悅，世間怎么會(huì)有一個(gè)人如此可愛，叫人恨不得把什么都給她，令他只想這樣抱著她，真切地明白什么叫愛不釋手。

    一刻都不想放開。

    然而他就這么一直把她抱在胸前，小姑娘整個(gè)人幾乎都被他拘著趴在他身上，把他當(dāng)做rou墊子，可他身上rou都硬邦邦的又不是多么舒服。葉初沒一會(huì)兒就開始抗拒了，手腳并用地掙脫他，坐了起來，自己身子向外在塌邊坐著，扭頭蹙眉看他。

    怎么那么喜歡抱人嘛，還抱那么緊。

    謝澹睜開眼睛笑道：“過來，再讓哥哥抱一會(huì)兒。”

    小姑娘撇撇嘴，一臉質(zhì)疑地看他。

    “抱一會(huì)兒，哥哥就什么都聽你的?！敝x澹道，“我們現(xiàn)在是未婚夫妻了，別的未婚夫妻都是這樣以示親昵的?！?/br>
    葉初歪著腦袋反駁道：“你別想哄我。你怎么知道別人家未婚夫妻怎么相處的，誰家未婚夫妻會(huì)在你面前親昵給你看？再說我們又不曾訂婚，不算。”

    “我們互許終身，就是訂婚了?！?/br>
    小姑娘眨眨眼睛，慧黠地笑道：“這好像應(yīng)該叫私定終身。”

    她這陣子看了什么話本子，還是又看了什么戲目了？謝澹一本正經(jīng)道：“瞎說，我們都沒有父母長輩了，婚事我們自己做主，我們約定終身，就是未婚夫妻了?！?/br>
    他囑咐道：“記住了，你如今是有婚約的女孩兒家了，誰要問你，你就告訴他?！?/br>
    “我哥哥是皇帝，誰敢來問我呀?！?/br>
    一說到皇帝，葉初不禁又懊惱了一下，問道，“哥哥，可是我都不會(huì)當(dāng)皇后，怎么辦，當(dāng)皇后很麻煩嗎？”

    “麻煩你是不是就不干了？”謝澹憋笑問道。

    “對呀，”葉初居然笑嘻嘻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誰叫你騙我，好好的忽然變成什么皇帝了，我想過嫁給你又沒想好當(dāng)皇后，太麻煩就算了吧。”

    “你當(dāng)是說著玩呢，能不能少氣我。”謝澹無奈又好笑道，“我又沒有三宮六院給你管，就咱們兩個(gè)在一起，你該如何還如何，跟現(xiàn)在能有什么兩樣?！?/br>
    他忽然回味出另一層信息，追問道：“安安以前……有想過嫁給哥哥嗎？”

    “想過呀?！比~初點(diǎn)頭道，“前陣子我生辰那天，我們在山上，想過的呀。”

    “……”謝澹忽然有些心梗的感覺，頓了頓問道，“你那天不是說不想嫁人嗎？”

    “對呀，我說不想嫁去陌生人家里，太可怕了，我一輩子都不想跟哥哥分開?！比~初理直氣壯地說道，“可是哥哥又不是陌生人?！?/br>
    謝澹窒了窒，挺腰坐起把她拉進(jìn)懷里，緩了緩問道，“那你怎么不說？”

    “你不也沒說嗎，你還說不會(huì)讓我嫁人、要養(yǎng)我一輩子?！比~初道，“我年紀(jì)比你小，我當(dāng)然聽哥哥的，再說這又不是什么著急的事情?！?/br>
    “……”謝澹雙臂抱住她往后一躺，躺在塌上把她壓制在懷中，下巴抵著她柔軟馨香的發(fā)絲半天沒說話。

    他只覺得自己這么久以來九曲十八彎的心路走得有多冤！

    這小姑娘上輩子怕不是他的冤親債主！

    “安安……”他雙唇觸及到她的發(fā)絲，用鼻子和嘴唇輕輕摩挲，半晌，誘哄的聲音說道，“親我一下，行不行？”

    撫慰一下他委屈受傷的心靈。

    “嗯？”小姑娘清澈的聲音被他捂在胸口，不帶一絲雜念地問道，“怎么親？”

    她壓根就不會(huì)！

    他們做了十幾年兄妹，自有兄妹的分寸，他自幼就是太子也沒人要去親一親他，沒有這樣的舉止習(xí)慣，他竟不曾親過她！

    謝澹這一刻說不清心里是個(gè)什么感覺，就像一個(gè)饑渴的人苦苦守著一大堆美味的食物卻不曾舍得品嘗一口，煎熬隱忍之后終于回過神來，才想明白那些美味的食物本來就是屬于他的！

    “這樣……”謝澹捧起她嬌美的小臉，在她臉頰輕輕一吻，嘴唇和鼻子在她柔嫩的臉頰蹭了蹭，正想要再貪婪一些，小姑娘卻已經(jīng)手腳并用從他身上爬起來，低頭在他臉頰也親了一下，小嘴溫溫?zé)釤岬匾挥|，笑道：“這樣嗎？”

    “……對?！敝x澹聲音里有一絲喑啞。

    “未婚夫妻就要這樣親親嗎？”

    “對?！敝x澹道，“你以后記得每天都要親我。”

    “唔，好吧。”小姑娘快活地站起身來，動(dòng)手拉他，撒嬌道：“你起來，陪我去寫字，我今天的兩張字還沒寫完呢，我今天都給玩忘了?！?/br>
    謝澹頓時(shí)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叫她一天習(xí)兩張字，他賴在塌上躺了躺，在兄長和禽獸之間天人斗爭，很想再把她捉回來躺著，看著小姑娘快活的笑臉，還是起身陪她去書房。

    他坦然抱著她坐在膝頭，抱著她把著她的手習(xí)字，心安理得。葉初認(rèn)認(rèn)真真寫完了今日的兩張字，又隨意翻了會(huì)兒書，就該困了。

    她打了個(gè)秀氣的小哈欠，推他：“寫完了，回去睡覺?！?/br>
    謝澹哪里睡得這么早，但是已經(jīng)是葉初平常入睡的時(shí)間了，謝澹便笑道：“嗯，去吧?！?/br>
    “哥哥你也早點(diǎn)兒睡吧，你總是睡那么晚，明日一早還得當(dāng)值呢?！眱扇藸渴謴臅垦刂T廊走過來，小姑娘嘴里嘀咕著，卻忽然停住腳，皺著小眉頭看他。

    “怎么了？”謝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