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書濯以為是自己把裴煬騙上了賊船，殊不知裴煬就差把自己綁住扔他船上了。

    傅書濯認真反思了自己，他過去是不是對裴煬的濾鏡太重了，什么純情，可愛，善良……

    “后來我們就在一起了。”裴煬帶著不自知的小得意，“他先跟我表白的?！?/br>
    傅書濯：“嗯……后來呢？”

    “后來……”裴煬表情黯淡，“大一那年，他過生日，我想給他寫個情書，但被我爸發(fā)現(xiàn)了?！?/br>
    傅書濯一怔。

    裴煬：“我在書房跪了一個多小時，我爸就打了我一個多小時?！?/br>
    傅書濯喉嚨一縮，心口止不住地疼：“是不是很難過？”

    “有點。不過幸好他跟我不在一個學(xué)校，所以受傷了我也可以以學(xué)業(yè)忙為理由不見他?！?/br>
    裴煬一副保護到對方的高興姿態(tài)：“也幸好不在一個學(xué)校，我爸認識我們學(xué)校的教授和校長，以為他是我們學(xué)校的，查了半天他名字，但沒查到。”

    “再然后，我就跟家里鬧掰了?！迸釤行┌l(fā)呆，“那時候想的很簡單，我覺得我爸媽沒那么愛我。就算沒有我，他們應(yīng)該也不會太傷心，我哥我姐也會給他們養(yǎng)老?！?/br>
    “可他不一樣，他那時候只有我了。”即便隔了十多年，裴煬說這話的時候依舊無比認真。

    傅書濯眼眶一脹，有些想打斷——

    可裴煬還在繼續(xù)：“后來我們創(chuàng)業(yè)，越來越忙，有時候好幾天他都不會親我一下，喜歡他的人也越來越多，好像每一個都比我優(yōu)秀?！?/br>
    傅書濯：“……”

    是他疏忽了，大學(xué)再往后，他對周圍人一直都處于戀情公開的狀態(tài)，默認了不會有人看上他這個有夫之夫的邏輯，便也很少注意周圍人接近自己的用心。

    他當(dāng)自己光明磊落，偏偏裴煬極度不安。

    傅書濯：“不會的，對他來說，沒有人會比你優(yōu)秀?！?/br>
    裴煬皺眉：“你又不是他，別這樣說話?！?/br>
    傅書濯：“……”

    果然還是“先生”更重要。

    “他對我越來越冷淡，一個月都睡不了一次……可能我讓他覺得膩味吧。”裴煬低著頭，眼尾紅紅的，像是隨時都可能哭出來一樣。

    傅書濯深吸一口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覺得你工作很累，寧愿憋著也不舍得折騰你？”

    裴煬嘀咕：“他才沒那么貼心?！?/br>
    傅書濯：“……”

    血壓飆升中。

    裴煬吸吸鼻子，努力抑制眼淚：“再后來，我媽確診了老年癡呆，發(fā)病出走遇到意外……去世了?！?/br>
    “我那天剛好想偷偷回家里小區(qū)看看他們，卻看到了樓下的靈棚?！?/br>
    有些事只有裴煬一個人知道。

    比如他跟家里斷絕關(guān)系，并沒有他表現(xiàn)得那么風(fēng)輕云淡。

    他每個月都會偷偷回家，像個跟蹤狂一樣，抓住爸媽傍晚出門散步的時間，遠遠跟在后面看幾眼，填補一下想念。

    裴煬聲音很輕很輕：“我媽確診癡呆六七年，去世兩天……都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我甚至不知道她清醒的時候，有沒有原諒我這個不孝子?！?/br>
    以上每一句話都是裴煬的心病。

    這些回憶才是他真實經(jīng)歷過的一切，卻被他當(dāng)做成另一個世界發(fā)生過的事。

    他穿進《張揚》這本書，回不去那個殘酷的現(xiàn)實了，也就好像可以當(dāng)做那些痛苦的事從未發(fā)生過。

    原主和父母關(guān)系和睦，家人接受了身為同性戀人的傅書濯。

    原主和傅書濯深愛彼此，從未有過矛盾猜疑。

    原主母親沒有得老年癡呆，沒有去世。

    原主沒有生病，不會被迫忘記自己在乎的人與事，年紀(jì)輕輕就丟掉尊嚴茍活于世、拖累身邊人。

    …

    裴煬說著說著就奇怪地愣住，他頂著通紅的眼眶問：“你哭什么？”

    傅書濯遮了下眼睛：“進沙子了?！?/br>
    裴煬誠懇地說：“你不如說是下午那鴨咬得你太疼了。”

    “是啊，我怎么沒想到?！备禃曇羯硢?，配合道。

    “……”裴煬干脆扭過話題，“后來我就穿進書里，替代了你先生?！?/br>
    傅書濯：“嗯?！?/br>
    裴煬極力說服他：“現(xiàn)在你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沒騙你。”

    傅書濯盡力委婉道：“可是，你說的這些故事，也很像我和他的故事?！?/br>
    裴煬想都不想地反駁：“哪里像了，你先生又沒和家里鬧翻，你又沒對他冷淡?！?/br>
    傅書濯：“嗯……除了這兩點，其它幾乎一模一樣?！?/br>
    他還是沒忍心戳開最殘酷的一面，先面對別的吧。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許久，裴煬別開目光：“才不是……不一樣的。”

    可他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裴煬終于正視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事，《張揚》這本書跟他與先生的故事好像太相近了。

    “或許原主是世上的另一個我”——他自欺欺人地想著。

    潛意識的抗拒讓裴煬猛得站起身：“我吃飽了，隨便你信不信，反正我不是他。”

    “裴煬?！备禃粗谋秤巴蝗唤械馈?/br>
    裴煬腳步一頓，聽見身后的人問：“你能告訴我，你先生的名字嗎？”

    “……”裴煬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提取不出相關(guān)的丁點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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