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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宛卿次日起來，既沒有看見風(fēng)昭然，也沒有看見宋晉夫。

    風(fēng)昭然和宋晉夫之間有一種奇怪的氣場，宋晉夫雖然嘴上不曾明說，但確實是處處看不慣風(fēng)昭然。

    風(fēng)昭然更是有意無意的，從來沒有將宋晉夫放進過眼里。

    兩人從來沒有單獨在一起做過任何事，所以見著兩人一道不見，姜宛卿便問空虛兩人去哪兒了。

    “去打獵了?！笨仗撜诔栽顼?，稀里胡嚕喝粥，“殿下說大家連日辛苦，想親自去打些獵物回來給大家加加餐?！?/br>
    姜宛卿沒太在意，坐下來吃飯：“論打獵，未未一個人就夠了……未未呢？”

    空虛：“不知道啊，一早就沒看見?！?/br>
    姜宛卿覺得有點不對。

    風(fēng)昭然會騎射，但長年在宮中用體弱來掩飾，所以并不精通，且與皇帝慶王不同，他根本不喜歡打獵。

    上一世好像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風(fēng)昭然和宋晉夫進過一回山，也是說打獵。

    當(dāng)時姜宛卿不知道未未在，覺得兩人要去打些獵物也正常，還拎籃子準備去山里采些蘑菇，到時可以和rou一起燉。

    上一世里菜蔬與吃食沒有這一世豐足，山上的蘑菇是桌上的常見菜，姜宛卿對山里各種的蘑菇長勢都了如指掌。

    就在她找到一處常去的蘑菇窩時，看見了風(fēng)昭然和宋晉夫正坐著大樹下休息。

    兩人中間隔著一只小火堆，那是他們用來烤干糧的。

    “殿下，表哥！”

    姜宛卿拎著籃子開心地走過去。

    宋晉夫皺著眉頭教育她一個人采蘑菇時不要進得這么深，山林有野獸不安全。

    姜宛卿一面告訴宋晉夫她從來沒有在山里碰見過野獸，一面望向風(fēng)昭然。

    風(fēng)昭然當(dāng)時的神情有點奇特，姜宛卿從前沒見過，至今印象深刻。

    他平時看上去總是優(yōu)雅沉靜，但那一刻他的臉色沉靜得出奇，仿佛一口深潭，萬古都不曾起過一絲波瀾，寂靜如死，散發(fā)出一絲幽幽的寒意。

    上一世的風(fēng)昭然對于她來說就是一本古奧艱深的書，那樣的神情等于是書中又多了讀不懂的一頁。

    但此時姜宛卿卻是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是殺氣。

    他想殺了宋晉夫！

    姜宛卿扔下碗就往外跑。

    在門口撞上了正要進門的宋延，宋延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抓住了往外跑。

    “怎么了怎么了？做什么去？”

    姜宛卿：“救表哥！”

    宋延大驚：“晉夫怎么了？”

    姜宛卿一時說不清楚，上一世她去了之后，風(fēng)昭然便說他有點累，請宋晉夫自己去獵幾只兔子來。

    宋晉夫便去了，去之前還告訴風(fēng)昭然：“一個男人這么體弱可不成，我給殿下打幾只麂子來補補吧?！?/br>
    她當(dāng)時完全沒有看出來這是風(fēng)昭然的計劃被打斷，所以支開了宋晉夫，還替宋晉夫解釋：“我哥他是江湖人，說話特別直，不講究，殿下莫怪?！?/br>
    “你哥？”風(fēng)昭然淡淡道，“他不是表哥嗎？你姜家那么多親哥哥，倒是沒見你提過一句誰是哥?！?/br>
    “姜家的兄弟雖多，但并沒有誰會把妾身這個沒娘的庶女放在眼里，見了面能問候一聲，已經(jīng)是很把妾身當(dāng)一回事了?！?/br>
    姜宛卿說著有點兒感傷，不過很快便抬頭，微笑，“表哥卻是不一樣，小時候妾身和小娘回鏢局，表哥一直陪著玩，做什么都領(lǐng)著妾身，讓著妾身，那是妾身第一次感覺到有哥哥是這么好的事……

    現(xiàn)在舅舅和表哥他們過來找妾身，妾身真的特別高興。姜家人雖多，府邸雖大，妾身的小院卻總是很冷清的，而這里的宅子雖荒，要什么沒什么，但有家人做伴，妾身有時候覺得這里比姜家還好，比宮里還好……”

    她說到這里才發(fā)現(xiàn)一直是自己在說，居然說了這么多，風(fēng)昭然肯定聽得煩了，便止住了話頭，拿出水壺給風(fēng)昭然：“殿下渴不渴？要喝水嗎？”

    火堆的光芒映在風(fēng)昭然的臉上，風(fēng)昭然沒有接水壺，只低低問道：“……家人嗎？”

    “是啊，自從小娘去后，妾身原以為自己再沒有家人了，沒想到還有他們?！?/br>
    姜宛卿認真地望著風(fēng)昭然，“殿下，他們都是江湖人，不懂宮里的規(guī)矩，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妾身替他們給殿下賠不是。殿下要是想罰，就罰妾身好了，只是千萬別趕他們走?！?/br>
    風(fēng)昭然抬起眼，視線落在她臉上：“孤說過要趕他們走么？”

    “說是沒說過……可是殿下好像不大喜歡我表哥對不對？”姜宛卿小小聲道，“他就是說話比較直，人真的很好很好的——”

    “知道了?！憋L(fēng)昭然猛地打斷她的話頭，“你是來采蘑菇的還是來聊天的？再不采天都要黑了?！?/br>
    “妾身告退?！苯鹎溥B忙轉(zhuǎn)身離開，悄悄地撅撅嘴。

    看吧，就真的是不喜歡。

    *

    姜宛卿帶著宋延趕到了那片密林。

    上一世宋晉夫被支開之后，風(fēng)昭然也沒有私下用什么借口同宋晉夫出過門。

    姜宛卿當(dāng)時完全沒有察覺出什么不對，此時卻是有點膽戰(zhàn)心驚——最后宋晉夫死在了回京的路上，為保護她而死，會不會，那些流匪就是風(fēng)昭然安排的？！

    換作從前她肯定不會往這方面想，畢竟風(fēng)昭然從來沒有多在乎她。

    可現(xiàn)在她才知道，某些人的占有欲根本就是蠻不講理，他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東西有人敢碰，就得死。

    她心急如焚。

    宋延見她神情倉惶，臉色也凝重起來。

    姜宛卿很快看到了火光。

    風(fēng)昭然和宋晉夫果然在，并且還和上一世一樣，各靠著一棵大樹席地而坐，中間生著一只小火堆。

    火光可以凸顯目標，距離可以確保不會誤傷——看上去像是隨隨便便席地而坐，一切都是經(jīng)過了最精密的安排，這正是風(fēng)昭然一向的風(fēng)格。

    “殿下，表哥！”

    姜宛卿在很遠的地方便開口喊出聲。

    樹下的兩人回頭。

    姜宛卿松了一口氣。

    還好，趕上了。

    宋延：“你不是說晉夫有事？”

    “是道長說的?！苯鹎浜苕?zhèn)定地甩鍋，“道長說表哥近日會有血光之災(zāi)，我很怕他會在這里遇見什么猛獸。”

    趙碩之死尚在桐城傳說，人們對落陽山的猛獸心有戚戚，再加上又是道長扛鍋，宋延當(dāng)下便信了。

    他笑道：“到底是女孩兒家膽子小，你表哥那桿槍若是連牲畜都防不住，那便是白練了這些年了。”

    走得近了，姜宛卿發(fā)現(xiàn)兩人的神情都有幾分嚴肅。

    尤其是宋晉夫，他對風(fēng)昭然向來有幾分不滿，每次看風(fēng)昭然總是抬著下巴的，此時卻全然沒有平日里的輕視。

    姜宛卿甚至還注意到，在她和宋延走過來的時候，宋晉夫短暫地望了風(fēng)昭然一眼，風(fēng)昭然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

    姜宛卿：“……”

    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完全是她會錯了意，風(fēng)昭然不是要宋晉夫的命，而是在和宋晉夫商量什么事情？

    并且看起來商量的結(jié)果頗為成功，宋晉夫一反常態(tài)，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敬重。

    “舅父，”風(fēng)昭然起身，頷首致意后，視線落在姜宛卿身上，“你們怎么過來了？”

    宋延張口便道：“哦，她說——”

    姜宛卿急忙打斷宋延的話頭：“我說這片林子里有蘑菇好，舅舅怕我采到毒蘑菇，所以跟著我過來瞧瞧?！?/br>
    宋延瞧著姜宛卿悄悄拉著他衣袖的手，配合地點頭：“可不是？有些蘑菇比毒藥還毒，吃了是會要人命的?！?/br>
    “舅父放心，孤略通醫(yī)術(shù)，知道分辨毒物?！憋L(fēng)昭然道，“采蘑菇的事交給孤與卿卿就好，打獵之事就勞煩舅舅與表哥了?！?/br>
    他這邊剛說完，宋晉夫便站起身：“爹，走吧。”

    宋延顯然也是頭一次見到自家兒子對風(fēng)昭然如此馴服，很是訝然，被兒子連拉帶拽地弄走了。

    密林就剩風(fēng)昭然和姜宛卿二人。

    風(fēng)昭然負起手，緩緩走向姜宛卿。

    陽光被樹葉篩得細碎，斑駁的光點灑在他的身上，投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讓他的眼睛顯得十分明亮，目光更具有穿透力。

    姜宛卿有點擋不住這樣的眼神，不大自在地左顧右盼，看見一只鳥兒撲啦啦飛過樹梢，試圖打破僵局：“殿下，你瞧那只鳥。”

    風(fēng)昭然定定地看著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孤不瞧鳥，只瞧你?！?/br>
    “……”姜宛卿，“瞧我……做什么？”

    “瞧稀奇?！憋L(fēng)昭然慢慢地道，“有人說來采蘑菇，卻連籃子也不帶一只，孤得好好瞧一瞧，看看她怎么個采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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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因為有殿下啊

    姜宛卿知道逃不過去了, 硬起頭皮道：“道長說表哥近日有血光之災(zāi)，舅舅十分擔(dān)心，想過來看看。”

    風(fēng)昭然：“哦？舅父是怎么知道孤與宋晉夫在這里, 一找就找到了？”

    糊弄這個人實在太難了，姜宛卿干脆破罐子破摔：“碰巧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