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這樣。”燕棲伸手抱住宋雪檐的腦袋，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想去置喙已死之人，但這絕對不是你的錯，宋雪檐?！?/br>
    “其實我不知道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她對我是怎么樣的態(tài)度，或許也曾經(jīng)疼我愛我，但是自從我記事以來，我就只記得她不好的一面。她打我罵我，又經(jīng)常抱著我哭，我真是不懂，覺得她好奇怪，又很可憐，剛開始我會安慰她，說不哭呀不哭呀，漸漸的，我就一個字也不說了。”

    宋雪檐不太想去回憶她的臉，“說來可笑，她讓我出生是為了利用我捆住爸爸，可是后來她卻不讓我和爸爸聯(lián)系，或許是怕我和爸爸告狀吧。爸爸太忙了，我有時候會在學(xué)校里用公用座機給他打電話，但是他很少能接聽到?！?/br>
    他還記得和瞿城臺的第一通電話，瞿城臺客氣疏離地說：“你好，哪位？”

    他就說：“你好，我是宋雪檐。”

    宋雪檐不禁笑了起來，覺得很有意思。

    “爸爸聲音很溫柔，他會問我像吃飯睡覺的生活瑣事，也會問我最近有沒有什么喜歡的事情，想不想去學(xué)什么玩什么，會問很多很多，但從不提及她。我每次和他通話，都能聽見很嘈雜的背景音，那是劇組工作人員的說話聲。在家里的時候，她不讓電視里出現(xiàn)爸爸的作品，所以我只能在學(xué)校的門衛(wèi)室，小賣部，時不時地瞅一眼?！?/br>
    燕棲說：“為什么不告訴瞿叔叔呢？”

    “我也不知道?！彼窝╅芟肓讼耄盎蛟S是因為她每次哭得都很傷心吧。”

    他小時候過得很單調(diào)，在學(xué)校爭著做第一，拿獎狀，輪軸轉(zhuǎn)上補習(xí)班，時不時被她痛罵一頓，打一頓，再抱著哭一頓。就這么一天一天的長大。

    “你外婆在公園撿到我的那天，是我的生日。當(dāng)時我發(fā)著燒，她帶我去了醫(yī)院打吊瓶，那時候我就不太愛說話了?！彼窝╅苡行┎缓靡馑嫉負狭藫隙洌捌鋵嶋m然我的家庭環(huán)境不太正常，但我也是受過小學(xué)生品德教育的，知道受了恩惠要說謝謝，不能隨意接受他人的禮物。但是或許是那只手串太好看了，又或許外婆真的很溫柔，所以我腆然受之?！?/br>
    “現(xiàn)在想來真是自有天注定?！毖鄺脵C哄他開心，“那可是杜叔叔做給我未來媳婦兒的！”

    宋雪檐不反駁，牽了牽唇角，說：“后來我去公園的登記冊找到了外婆的號碼，給她發(fā)短信，沒想到收到的是你。你起初只是禮貌回復(fù)，直到我告訴你，她死了，你才多說了幾句?！?/br>
    燕棲簡直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小時候我就不做小酷哥了！”

    “什么呀，都說你是小憨包，別給自己艸不符合的人設(shè)了?！彼窝╅軐⑾掳蛿R在燕棲的掌心，像靠著枕頭，“那天是我的生日啊。爸爸趕了回來，他應(yīng)該也嚇壞了吧，他抱得我好疼，后來還把眼淚糊到我后脖子上了，我記得我吐了他一身?！?/br>
    燕棲用拇指蹭著宋雪檐的臉頰，聽他回憶道：“后來我們搬家了。都說我和爸爸眉眼間有點相似，其實我更像她，爸爸每次看著我的臉，總會發(fā)呆，等到回神，又會下意識地避開。”

    瞿城臺有些害怕宋雪檐的存在，對這個孩子的愧疚和虧欠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那張和亡妻相似的臉更是讓他打心底里抵觸。

    “我知道爸爸一直想補償我，但是他越是這樣想，就顯得越笨拙越無力，他越來越瘦了，瘦到媒體當(dāng)時還傳了他吸/粉的瓜。過了兩年，我上初中了，我是住校生，晚上不回家，周假我也不回家，寒暑假時，我會報各種夏令營冬令營，或者培訓(xùn)班，總之我也在盡量減少和他相處的機會?！?/br>
    宋雪檐不知怎么就沉默了，直到脖子僵硬，他才扭了扭，又活動肩膀，說：“因為我察覺他對我愈發(fā)的小心翼翼，這種包袱讓我們都很不自然舒服，我就想既然如此，不如少見，還是和以前一樣，電話聯(lián)系，或許會更好?！?/br>
    燕棲目光沉沉，“你生病的事情……也沒有告訴他嗎？”

    “沒有?！彼窝╅苊蜃欤冻隹蓯鄣男θ?，“他救不了我，如果我告訴他，可能還會讓他更難過，何必呢？她是我的噩夢，也是他的噩夢，或許這些年他過得不比我舒坦，但我從來沒有主動問過?！?/br>
    陳年舊傷，一揭開就要流血，宋雪檐只想維護表面的完好，至于里頭爛了幾層，他不在乎。

    可是燕棲在乎，他俯身和宋雪檐湊在一起，難過地說：“剜除舊傷的過程肯定分外難熬，但是你不可以永遠留著它，那是個隱患，它會一直讓你難過害怕?！?/br>
    宋雪檐借機提出要求，“可是沒人能幫我，醫(yī)生也做不到?！?/br>
    燕棲向來自信，此時卻說不出什么篤定的保證，只能低聲說：“我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努力讓你開心。你不吃飯，我就做好吃的誘/惑你；你不舒服，我就伺候你好好睡一覺；你害怕了，我就抱著你，和你貼貼。只要你信我?！?/br>
    “我……當(dāng)然信你啊?！彼窝╅苌焓謸涎鄺南掳?，又摸他的頭發(fā)，“你知道我的秘密，因為我最信你了?！?/br>
    燕棲伸手將他拉起來，抱到腿上，抱大型玩偶似的緊緊抱住，悶聲說：“好煩?！?/br>
    “貼貼就不煩啦?！彼窝╅苡媚X袋蹭著他，小貓似的亂拱一通，趁機說，“可不可以不要和我算賬啦？”

    “不可以?！毖鄺⒖烫痤^，面無表情地瞅著他，“不要趁機想著脫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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