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再逃，完全失去了意義，眼睜睜看著晏君懷走進院子里，他神色比幾日前更為平和，像是來妥協(xié)。

    “冬兒，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端王王妃，朕不介意，只要你肯回到朕身邊，朕既往不咎。”

    他習慣成自然的自稱即是兩人眼下的距離，沈融冬按捺住逃跑的沖動，滾動喉嚨道：“既然你知道，就不該再來糾纏?！?/br>
    晏君懷眼眸轉(zhuǎn)冷，他這幾日表面上費心尋找沈融冬的蹤跡，可實際上命趙準在暗地里四處打聽，發(fā)覺王府會有人定時過來這座別院里，他找準時機跟來，果然見到了冬兒。

    只是她如此冷淡，宛如他是一尊煞神。

    “朕明日，將啟程離開雍州，”晏君懷不死心般問，“冬兒，你在汴京內(nèi)還有親人，你可為他們想過？”

    沈融冬在當初做出逃離東宮的決定時，便想過日后，即便她再不能割舍沈府，也是她自身選擇的一條道路。

    “陛下是在用他們來脅迫民女？”沈融冬道，“這樣實在有失陛下的體統(tǒng)?！?/br>
    晏君懷見不起效用，更軟了一絲語氣：“現(xiàn)在邊疆不太平，晏遲很快要連自己都顧不上，何談你？”

    “民女相信自己的夫君?！?/br>
    晏君懷氣得發(fā)笑，他好言好語，確是將真心捧在了冰塊上，妄想捂熱它。

    若不是惦記著雍州是晏遲封地，他現(xiàn)下寧愿使出強硬手段，也要將眼前人帶離，哪怕她會怨恨他一輩子。

    “朕離開皇宮微服前，棲霜宮里遍地都是破土而出的新筍，你想不想回去看上一眼？”晏君懷笑道，“朕在你走之后，時常會在棲霜宮里處理政務，那些新筍從埋在陰冷的地底里到破土，朕都是一路看著，從前你我種下的那些竹子們也是這般……”

    不提這些還好，一提起來沈融冬的神色愈發(fā)冷淡。

    “陛下，”她打斷他，“民女不是你口中所說的先太子妃，若是你懷念她，之后宮中選秀，應當會出現(xiàn)很多比民女更像先太子妃的女子。”

    晏君懷被問得堵住，他一雙鳳眸里如有血色翻滾：“你幾次說你不是冬兒，若你不是，如何在第一眼得知朕是當今天子？你可曾想過，激怒了朕，你從前的身份暴露于眾人眼前，端王和你，會有怎樣的后果？”

    “陛下愿意如何，那便如何，與民女無關。”

    沈融冬知道晏君懷此回微服的借口是視察各地貪官，他若是為了眼下要同她魚死網(wǎng)破的事，在雍州城內(nèi)鬧出不小的動靜，對他而言不甚劃算，她認識的那個晏君懷，不是會這般愚蠢的人。

    局勢僵住，沈融冬計算著如何請走這尊大佛，不料屋里乳娘抱著襁褓出來，朝她道：“王妃，小郡主找您，若是見不到，一會子就該哭鬧起來了。”

    她尾音落下，才意識到院落里多出了一個人，頓時手足無措，抱著襁褓遲遲不敢有動靜。

    晏君懷攥緊拳頭，面色鐵青：“你和他連孩子都有了？”

    按照月份，是在他發(fā)現(xiàn)他們的私情前后。

    “你先抱小郡主回屋，我馬上來，”沈融冬垂眼說完，轉(zhuǎn)向晏君懷，沒了再同他辯駁的打算，溫聲道，“陛下，您該離開了。”

    晏君懷盛怒：“冬兒，你告訴朕，朕…究竟比他差在哪里？”

    沈融冬從來沒去想過這個問題，仿佛是自然而然開始覺得，晏遲是她眷戀著離不開的人，縱使不知道晏遲于她年幼時救了她，這點也不會有所變化。

    晏君懷從她心里退去是在很早之前，與她和晏遲走到一起，實際上沒有什么聯(lián)系。

    她這么想，也就如實相告：“你和他，不能相提并論?！?/br>
    晏君懷笑得諷刺，笑得眼角有淚溢出：“沒想到在你心里，我竟輸?shù)眠@般徹底?！?/br>
    沈融冬沒去辯解。

    “若是，若是你愿意和我走，我會將一切都當做沒有發(fā)生過，你會進宮成為秀女，接著登上后位，不再是過去的身份，冬兒，你想要活成什么模樣，朕都依你……”

    便是他沒有再繼續(xù)說，沈融冬仿佛也能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這樣了，都這般低聲下氣妥協(xié)，她仍然不肯識相嗎？

    “陛下，”沈融冬也是壯著膽子，在挑戰(zhàn)他的忍耐極限，“先太子妃早就死了，民女不是先太子妃?！?/br>
    晏君懷所有的耐心在一瞬間全消失，他宛如惱羞成怒，眸色猩紅：“事到如今，你以為光憑晏遲，能夠護得住你和他的野種？”

    聽見粗鄙的那兩個字，沈融冬臉色蒼白，她沒什么好再同他說，轉(zhuǎn)身朝屋內(nèi)去。

    晏君懷妄想拉住她的手撲了個空。

    他盯著她的背影，好似宣告：“朕明日再來?！?/br>
    沈融冬步伐沒停，過上許久才從屋內(nèi)探出頭來望上一眼，晏君懷離開的身影縮成一道小黑點，幾乎看不見了。

    心底里想著應對法子用對了的同時，也長長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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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融冬一宿都沒有睡好，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也想過要不要等晏遲來別院時，將晏君懷來過的事告知他，望向床的上方嘆了口氣，掙扎無果，先等來了乳娘的驚慌失措。

    “太子妃，那個人又來了！”

    乳娘一直呆在別院里，不知道昨日那個男人就是當今圣上，她后來請求乳娘不要聲張，乳娘也就緘默其口。

    沈融冬讓她照看好孩子，走出屋內(nèi)，迎面看見晏君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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