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約定的一個(gè)月之期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林家眾人去后頭存酒的庫房里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

    這日早晨，林素兒起床便跟往常一般先去了后頭。

    只是她才挨著那壇子酒，眉頭就皺了起來。

    揭開酒壇，舀了一勺酒水上來后，林素兒心中不詳?shù)念A(yù)感越來越濃。

    待到嘗過酒，她的臉色就變了。

    “素兒，怎么了，這是？”林芝兒見勢不對，有些忐忑地問，“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第134章 中招了

    林素兒沉著臉又嘗了一口酒，將手中的木勺子遞給了林芝兒。

    林芝兒不明所以，也伸出舌頭去舔了舔，頓時(shí)眉頭皺成一團(tuán)。

    怎么會(huì)是苦的。

    她雖不是很懂酒，可也知道這樣苦澀的味道不對勁。

    林素兒已經(jīng)將壇子全部揭開，她轉(zhuǎn)身拿了個(gè)長長把柄的酒勺就在酒壇中攪動(dòng)了起來，很快，那酒勺被提了起來，里面有個(gè)小指頭大小的根莖一樣的物事，林素兒黑著臉將那東西捏了起來放在嘴里嚼了嚼，呼吸都粗了些。

    “這是什么東西？”林芝兒詫異地瞪大了眼，釀酒的時(shí)候，她全程跟在meimei身后打下手，可沒有瞧見這東西。

    林素兒沒有說話，手下的動(dòng)作卻很快，酒壇里又撈起了兩塊同樣模樣的東西。

    姐妹倆在里頭呆的時(shí)間長了，林和安夫妻也進(jìn)來了。

    夫妻倆看著女兒這嚴(yán)肅的眼神，心底俱是一驚，在對方臉上都看到了不安。

    “素兒，不妥么？”林和安走到她跟前，也舀了酒出來，用筷子點(diǎn)了點(diǎn)放在嘴里，“怎么這么苦？”

    林素兒卻是望向王氏，“娘，這些天，是不是有外人來咱家后頭了？”

    “外人？”王氏茫然地道，“沒有人來吧，不，不對，昨日下午，吳家嬸子來了一趟，就是那個(gè)力氣很大的婦人，平日里跟著你爹搬搬抬抬的。”

    林素兒皺起眉頭，這婦人她有印象，是林家請工的眾人當(dāng)中的其中之一，平日里話不多。

    “她來做什么？”

    王氏搖頭，“也沒什么事，就說原先吃著我做的春卷覺得好吃，來問問我是怎么做的，也就呆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br>
    “她中途一個(gè)人落單過沒？”林素兒心下已有答案，還是忍不住問王氏。

    “啊，是有過，中途我去外頭招呼了一個(gè)客人，等我回去，她就急著告辭了。”王氏回憶著，眼睛卻是望向開封了酒壇，“她是不是做了什么？”

    林素兒嘆氣。

    防不勝防。

    她垂著眼瞼，輕聲道，“只怕就是她動(dòng)了手腳，這里頭加了山龍根，所以酒便完全苦了?！?/br>
    “??？”林果兒一聲驚呼從王氏身后沖了出來，“怎么會(huì)有這樣心腸歹毒的人，這樣做她有什么好處?！?/br>
    林素兒苦笑，好處么，不外乎是錦帛動(dòng)人心。

    她算來算去，竟然沒料到那好酒坊會(huì)這般下作不要臉，跟她玩陰的。

    “如今期限已經(jīng)過了大半，重新釀只怕是來不及了，”林和安沉聲道，“可還有解救的法子？”

    眾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林素兒臉上。

    林素兒揉了一把臉，疲憊地道，“爹，我也不知有沒有法子可解?！?/br>
    這些日子的疲倦仿佛在這一刻都朝她壓了過來，讓她喘不過氣來。

    庫房里頓時(shí)就沉默下來。

    林果兒抿著嘴，恨恨地道，“那我也去毀了他好酒坊要比試的酒水，看他怎么辦，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占到便宜。”說著，拔腿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林和安厲聲呵斥道，“你知道人家的酒放在哪里了？你能闖進(jìn)去？人家有心算無心，咱們沒有法子的?！?/br>
    林素兒也拉住了她勸道，“你莫要沖動(dòng)，爹說得對，咱不能對人家如何，到時(shí)候，人家還能倒打一耙?！?/br>
    林果兒氣紅了眼，她當(dāng)然也知道厲害關(guān)系，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先別慌，總能想出法子來的，”林芝兒溫言安慰大家，“咱先吃早飯，慢慢想法子就是?！?/br>
    王氏也說了幾句違心的安慰的話，與林芝兒就出去廚房做早飯。

    林素兒將壇子封好，倚在一旁架子上發(fā)呆。

    林和安捻著那從酒里撈出來的山龍根反復(fù)看著，喃喃道，“這東西味道極苦，好在發(fā)現(xiàn)得還算早?！?/br>
    林素兒抬起眼瞼隨意看了一眼那泡了一夜已經(jīng)有些泡開的山龍根，只覺自己的嘴里比眼前這玩意更苦。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太陽xue突突跳。

    父女倆沉默著都沒再說話，外頭王氏已經(jīng)招呼著眾人吃早飯。

    一頓早飯吃得食不知味，林素兒隨口扒了幾口飯便吃不下了，她打了聲招呼，干脆出了鋪?zhàn)印?/br>
    泰安鎮(zhèn)上還是那般熱鬧，賣小吃的，賣生活用具的，賣衣服的，做生意的小販臉上都帶著笑意，各自招攬著生意。

    林素兒隨意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高寡婦的鋪?zhàn)忧啊?/br>
    此時(shí)還太早，茶水鋪?zhàn)永锊贿^坐著一兩個(gè)早起上鎮(zhèn)上做早活的人，高寡婦正擦著桌子，一抬頭便看到了游魂一般的林素兒。

    她笑著招呼道，“素兒，許久沒見你出門了，來，到嬸子這坐坐，咱娘倆說說話?！?/br>
    林素兒進(jìn)了茶水鋪?zhàn)幼?，接過高寡婦遞過來的茶水，輕聲道了謝，沒滋沒味地喝起茶來。

    高寡婦仔細(xì)打量著林素兒的神色，笑道，“素兒，你這是咋了，嬸子瞧著你精神不大好。”

    林素兒摸了摸臉，苦笑一聲，將這些日子鋪?zhàn)永锇l(fā)生的事都說了。

    高寡婦靜靜聽著林素兒說完，這才道，“嬸子也不懂你那些釀酒的法子，我跟你說說我自己的事吧。”

    “當(dāng)年我男人死的時(shí)候，家里只剩下個(gè)破屋子，我家閨女才三歲大，族里對我們孤兒寡母不欺凌已經(jīng)算是仁道，伸手幫我們是絕無可能，日子最艱難的時(shí)候，我甚至想過帶著閨女一起上吊……”

    林素兒漸漸聽得入神，待聽到高寡婦拿著菜刀將上門鬧事的潑皮嚇退之時(shí)，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也不怕你笑話，我年輕的時(shí)候也好強(qiáng)得很，再苦再累咬咬牙就挺了過去，現(xiàn)在回頭想想，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高寡婦絮絮叨叨說著曾經(jīng)心酸如今卻能笑著說出來的往事，最后拍了拍林素兒的肩膀。

    “人吶，這輩子都不容易，遇上難處時(shí)，你別回頭看，只咬緊牙關(guān)往前沖，很快就會(huì)發(fā)現(xiàn)，原來那擋在你身前高高的大山不過是個(gè)土丘而已。”

    林素兒真誠地與高寡婦道謝，“多謝嬸子，聽了您的一番話，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她嘴角含笑，臉上滿是躊躇滿志。

    不過是不小心被人算計(jì)了而已，她林素兒絕不服輸。

    第135章 斗酒一（加更）

    林素兒辭別了高寡婦，腳步輕快地就要往回走。

    她心念飛快地轉(zhuǎn)動(dòng)著，就沒有留心腳下的路，等到聽到小孩子的哭聲時(shí)才回過神來。

    林素兒有些笨拙地哄著撞在她腿上的孩子，“莫哭，莫哭，是jiejie的錯(cuò)，不痛啊——”

    她蹲下身扶起小孩子，那滿臉鼻涕淚水齊飛的小丫頭卻哭得更兇了。

    她抽抽噎噎地指著林素兒，回頭向身后的婦人告狀，“jiejie撞我，痛。”

    那婦人三兩步上前就拉起了孩子，給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才抬起頭來看向林素兒。

    “嬸子，真是抱歉，我一時(shí)沒瞧路，沒撞壞丫頭吧，”她尷尬地賠著禮，從懷里摸出帕子就要去給小孩擦眼淚。

    婦人沖林素兒善意地笑了笑，“沒事，是她跑得太快了，跟姑娘沒關(guān)系，”她說著話，又去刮孩子的鼻子，“莫要哭了，再哭今天的藥還是要吃的?！?/br>
    小孩那泡眼淚還在含在眼底，抽泣著忘了掉淚，“娘，摔痛了不吃藥了。”

    林素兒失笑，倒是個(gè)機(jī)靈的小丫頭。

    她眼角余光一掃，就見那賣糖葫蘆的小販正抱著那一大簇紅彤彤亮晶晶的誘人之物四處叫賣。

    林素兒走到小販跟前，要了一根糖葫蘆，轉(zhuǎn)身就給遞給了孩子。

    “吃吧，吃了糖葫蘆再吃藥就不苦了，”她笑瞇瞇地捏著孩子的臉，打趣道，“吃藥也不用再哭啦。”

    婦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那孩子卻是收了淚，撕開裹在外頭的糯米紙，伸出舌頭就舔糖葫蘆。

    “吃藥苦就吃甜甜的糖葫蘆，不苦，”小孩奶聲奶氣地道，“謝謝jiejie?！?/br>
    林素兒笑著與母子倆分手，才走了兩步，腦中猛地鉆進(jìn)一個(gè)念頭。

    是啊，苦了就吃甜的，她怎么就沒想到。

    林素兒腳下的步子邁得飛快，她轉(zhuǎn)身去了藥鋪。

    日子就像是手中捧著的沙子，便是握得再緊，還是要從指縫里悄悄溜走。一月之期就這樣到了。

    這日，太陽才將將露出半張臉來，宜賓樓前就熱鬧起來。

    那往日清掃得極干凈的酒樓前，此時(shí)已經(jīng)搭上了半人高的臺(tái)子，十幾個(gè)身著統(tǒng)一服飾的男子搬搬抬抬，很快便將那臺(tái)子上頭布置停當(dāng)。

    往來的路人好奇地停下腳步，對著臺(tái)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也有那愛湊熱鬧的，干脆拉住一位剛從臺(tái)子上下來的男子問，“噯，你是宜賓樓的，今日這是做什么？”

    那男子笑呵呵地道，“我可不是宜賓樓的伙計(jì)，我東家是好酒坊，”他指了指臺(tái)子上，“瞧見沒，今日賽酒，那上頭都寫著呢。”

    他的話一出，看熱鬧的人都圍攏了過來。

    “賽酒？做什么，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誰跟誰比，有沒有彩頭?。俊?/br>
    “什么時(shí)候的事，誰家主持??？”

    一時(shí)之間，路人議論紛紛，有那機(jī)靈的早就跑到宜賓樓里頭去問了，帶著八卦滿足之意樂顛顛到了人群中。

    很快，閑漢們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來這次賽酒是由如今在泰安鎮(zhèn)上風(fēng)頭正盛的好酒坊提議發(fā)起，又請了鄰近幾個(gè)鎮(zhèn)上的釀酒大師來參與比賽，說是效仿鄞州每年的品酒大比。

    當(dāng)太陽慢慢爬上山頂之時(shí)，宜賓樓外頭圍觀的看熱鬧之人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