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yīng)了他什么?！饼R新竹問，現(xiàn)在的他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因為剩下的，他也必不可能答應(yīng)。

    梁恪笑笑，語氣很清淡，“沒什么，他太老了，最近身體不好，威廉夫人給他生的那個兒子也沒什么用，我只是答應(yīng)他去他們家住半年，并且?guī)退幚砑易逅械氖虑?，至于剩下的他們要怎么處理，那就不關(guān)我的事情了。”

    齊新竹心中暗罵，這個東西，當(dāng)初把自己兒子狠心丟掉的時候沒見他出現(xiàn)，現(xiàn)在自己有了困難，就又巴巴地過來找他了，似乎所有人在他心里不過都是帶著利用數(shù)值的工具。

    梁恪沉默很久，兩人都沒有說話，海風(fēng)從未斷絕，但無論如何，它也無法打破兩人之間的屏障。

    梁恪盯著海面看了很久很久之后，又說話了，語氣不復(fù)剛才那點平靜，反而像是無邊的曠野中生長了一顆最渺小的種子，帶著一種絕望的懇求。

    齊新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在他心里，梁恪不該是這樣的，他那么聰明，他活該是天之驕子，他值得擁有最好的人生。

    可他悵然無比地說：“你看——齊先生，你不用急，就算你不趕我，我也要走了?！?/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陣蕭瑟的風(fēng)吹到齊新竹的身上，他忽然覺得手腳冰涼，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從心底慢慢彌漫開，看梁恪的樣子，就像是在荒原上一個禹禹獨行的人唯一的火光熄滅了。

    他感到什么東西在自己心里用很鈍的刀子一刀刀割磨著，他很快強迫自己偏過頭，有些狼狽，他不愿意再看他。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慎重開口，“你還太年輕了，你現(xiàn)在沒有想清楚，你應(yīng)該好好考慮清楚再做決定。我給你時間，你會想好你需要的到底是什么的?！彼f的冷靜又決絕，這才是他一貫的作風(fēng)。

    梁恪很快的自顧自笑了一下，然后癡癡地望著他很久，沒有任何遮掩。

    他們倆都知道齊新竹在說什么，他太聰明，其實不需要齊新竹說，他也能知道答案，可是現(xiàn)在真正從他口中說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還是能有更深重的痛苦啊。

    思維毫無邏輯地飄了半晌，他突然想，該珍惜這一刻的，還能站在齊先生身邊，幫他擋風(fēng)，這是無上的榮耀。

    人和事的改變都太快，這個時代太快了，他以前以為永恒的事情現(xiàn)下也支離破碎了，很多事他都并不確定。

    等他半年之后回來，齊先生還會要他嗎？那個時候，齊先生身邊最親近的人還會是他嗎？

    如果不是，他會瘋的，可是他不會讓齊先生看見那個樣子，可他又能去哪里呢？

    梁恪突然低頭笑笑，笑容苦澀，心臟像是被人抓緊又松開，但自始至終，他眼神里沒有一絲絲怨恨。

    對于齊新竹，對于他的神祇，他永遠(yuǎn)溫柔。

    況且，神祇對他從來大度，這一次，本就是他越過了界限。

    船上被船員們的歌聲明顯地劃分成了兩個部分，他們繁華似錦，而他們裹著渾身孤寂。

    齊新竹也覺得渾身僵硬，他忽然覺得好像情緒也許是有實體的，不然他如何會這么明確的感受到梁恪的傷心呢？

    可是這是對于他們最好的辦法，他必須如此，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如是想著。

    站了半晌，梁恪突然打破了寂靜，他又帶著原來常有的溫柔微笑，似乎他早已經(jīng)把哀傷收拾干凈，他從來不會讓他為難。

    他說，“∑‘αγαπ？”他甚至點了點胸口，做出某種儀式，他聲音平靜又輕盈，仿佛只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類似的話，因為齊新竹并沒有聽懂，也許是某種他不懂的語言。

    然后梁恪慢慢對齊新竹伸出手，微微彎腰，眼瞳中仿佛藏著深邃宇宙，他微微側(cè)頭，說：“親愛的先生，我們也應(yīng)該去舞會了。”

    第44章 財閥大人的小狼狗19

    說實話， 這也許是齊新竹參加過的最簡陋的晚會，沒有打扮和妝容精致的女郎，沒有華麗繁復(fù)的裝飾， 但看到人們的表情， 似乎這才應(yīng)該是晚會的意義。

    沒有人別人穿著什么， 沒有人在乎誰的身份地位，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進(jìn)場。

    梁恪輕輕拉著他擠進(jìn)紛雜的人群， 在摩肩接踵之間給他們找了一個位置，和著他聽不太懂的歌謠唱起來歌。

    梁恪好像是懂的，似乎又不太懂， 不過他偶爾還能跟著接上一兩句，眾人圍成一圈，梁恪沒看他，只是牽著他的手， 剛才宛若實質(zhì)的悲傷被他收撿得干干凈凈，唇角帶著表面的笑意， 他在很努力地帶著他融入。

    齊新竹忽然也有些不敢看他，心里面泛起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一生浪蕩逍遙，心里從來只想要用最少的代價攥取最高的利益，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過他， 他心里其實是一直存在著一種懷疑和不可置信的。

    他看見過很多人對這幅皮像癡迷，對他極盡殷勤之能事， 也有很多人為權(quán)勢財富付出性命， 但梁恪確確實實和他們不一樣。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呆愣， 他強迫自己不要在去想， 而是努力沉浸于此， 仿佛只要他們誰也不提起， 裂痕就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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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航行的第七天，他們成功登陸，齊家的人早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接他們。

    兩人告別藍(lán)瓦之后，先回去好好休息了一下，齊新竹躺在可以容納十個人的浴缸里面，屏住呼吸慢慢潛下去，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肺部的氧氣慢慢被抽干，在那個時候，他又回憶起當(dāng)初在海里的那個吻，那種全身無力瀕于死亡的時候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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