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清掌心下的收縮規(guī)律后，他順著那力道輕緩地推，冷聲說道：“我數(shù)一的時(shí)候，你用力，二時(shí)松開，不要耗費(fèi)過多力氣，能聽見嗎？”

    他的聲音好像罩著冰，全無過往清暖。

    那些不相見的日子里，男人的溫潤盡數(shù)收起，漸漸地，他的眉梢眼角都布滿了冷峻的冰霜冷雪。

    眼里柔情再多，終究會(huì)被辜負(fù)。

    在這段軍旅生涯之中，殺伐果斷、手段凌厲、鐵血冷酷已成為了他的新標(biāo)簽，男人的態(tài)度仍是知禮的，可當(dāng)他坐在談判桌上時(shí)，卻會(huì)用最儒雅的手法去掀翻這個(gè)桌子。

    他已有這樣的資格。

    皇帝的態(tài)度一直不明朗，可嗅到某些風(fēng)向的人們，都已將他定為太子之位的隱藏黑馬，可這份尊重不是皇帝給的，而是他一刀一刀殺出來的……

    只是，突然就有一個(gè)大耳光子落在了殿辰的臉上。

    “啪！”

    緊接著就是一聲怒罵：“輕點(diǎn)！”

    完全是某種慣性使然，可打完后人就愣了，迅速將手縮回去，瑟瑟發(fā)抖。

    感受著臉頰火辣辣的疼痛，殿辰緩緩轉(zhuǎn)過臉來，沒什么表情，只是冷峻地道：“你得慶幸自己是個(gè)女人，或者我是不是該問你，你究竟是男是女？”

    “我…奴家……”黑紗后的聲音疼到在發(fā)顫：“當(dāng)然是姑娘…”

    然而下一刻，那份粗獷又展露無疑，已經(jīng)痛苦到裝不下去了：“出，感覺要出來了…”

    要出來了？

    殿辰聞言神色凝重幾分，無暇去顧及那些細(xì)節(jié)，一邊幫著用力，一邊冷靜地引導(dǎo)著那小生命降生，整個(gè)過程一板一眼，一絲不茍，就仿佛他本就干這行的一樣。

    可卻感覺到了產(chǎn)婦的痛苦，以及那漸漸散去的力氣。

    殿辰主動(dòng)開口：“你丈夫呢？”

    “……”

    沒得到回答，殿辰只能繼續(xù)說話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可語聲多了幾分悲哀：“其實(shí)，我本來也是個(gè)父親，但有一天，我娘子突然就不要我了，我的寶寶也沒了，所以，你如果還有力氣，就先別放棄?！?/br>
    在男人看不到的黑紗里，突然有眼淚從顧橋眼角洶涌落下，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只能透過黑紗看到男人修長的眼睛。

    殿辰低頭推著，只是靜靜地道：“曾經(jīng)，我對我娘子一點(diǎn)手段都舍不得用，我用的都是我破碎的心拼湊出來的真誠，可他最終還是丟下了我。比起我，你和你丈夫都算幸運(yùn)的，至少，你們還在一起。”

    分別后的他們，一個(gè)站在陰影里笑著努力生活，一個(gè)站在陽光底下卻得了抑郁癥。

    顧橋的手指緊緊扣著他的臂彎，所有無法出口的話語都透過那奮力的指腹傳遞過去，可是，他接收不到。

    于是，顧橋終于鼓起勇氣問了句：“你愛他嗎？”

    殿辰沉默了一會(huì)兒：“小時(shí)候愛過?！?/br>
    世界突然間變得那般安靜，風(fēng)聲似乎也止息了，顧橋的耳朵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唯有蒼穹上飛過的鳥兒撲扇著翅膀，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向西北而去。

    顧橋只感覺視線越加模糊，他看不見周遭的一切，只有頭頂?shù)臋鸦o靜地向他落下來，微風(fēng)吹起他的鬢發(fā)，他埋在他頸間，害羞地道：“哥哥，愛你……”

    哥哥，愛你。

    哥哥，如今我是顧橋了，所以，可以愛你了……

    而南肅也是那個(gè)南肅了，其實(shí)，你也可以去愛他了……

    大片鮮血滾落的同時(shí)，顧橋拼命捏緊了拳頭，身體瞬時(shí)間神跡般的有了力量，讓他不顧一切地抓緊被子。

    因?yàn)樗拿?，他的記憶，他的他，他把一切都還了回去，如今在這個(gè)世界上，他只剩寶寶了……

    “用力，”男人感覺到他的掙扎，陡然加重力道。

    “啊啊啊——”

    突然間，顧橋只感覺腹腔好似空了一些。

    可是，接下來無論兩人如何努力，寶寶的頭卻依然卡在那里寸步難行。

    夏婆婆曾對顧橋說過，嬰兒不能窒息太久，想到這里，莫大的力量再一次遍布全身，他抓過枕巾塞進(jìn)嘴里，咬著牙，開始拼命——

    是的，他在拼命。

    “不行，我得看一看。”殿辰說完，做了下心理準(zhǔn)備，然后一把掀開被子，只見血水流得讓人眼暈。

    然而下一刻他愣住，盯著某處，皺眉道：“你真的是男人？”

    顧橋已無力去應(yīng)答什么，反正都被看見了，他干脆一把抓過殿辰的手往下探去。

    這一切的蛛絲馬跡實(shí)在太讓人疑惑了，殿辰一時(shí)間有些懷疑人生，也懷疑自己。

    究竟是男人生孩子已經(jīng)成了常態(tài)，還是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出了問題？

    并且，這兩條長腿看起來，實(shí)在是太熟悉……

    就仿佛，他握過它們很多次。

    殿辰擰眉，突然伸出手就要去掀他的面紗！

    然而下一刻，他又瞬間頓住動(dòng)作，將這一切都通通拋到了腦后——

    只因一顆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

    殿辰猛然瞪大眼睛，伸手去接，那小腦袋便落在了他的掌心，血糊糊的，被擠壓得有些變形，但卻突然讓他眼眶一酸，莫名其妙的。

    “啊啊啊——”

    顧橋突然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后槽牙幾乎咬碎，整個(gè)人痙攣得不成樣子。

    rou乎乎的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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