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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顧橋也只是看著他,突然微微一笑,笑中帶淚地點(diǎn)頭道:“好,我留下?!?/br> 沒人會比他們?nèi)烁@個“留下”代表什么意思了。 下一刻,殿辰驀然發(fā)力,握緊南肅的手,就要扎向自己的心臟! “哥哥——” 然而下一刻,殿辰就停住了手,僅因?yàn)檫@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原以為這些年來,生死已不足為懼,沒什么值得惶恐,可是顧橋現(xiàn)身,帶來生之期待,也帶來忐忑心疼。 他不怕客死異鄉(xiāng),不怕槍林箭雨,更不怕刀刃相挾,他只害怕他哭,害怕他以后一個人孤零零的,沒有人哄…… 可是,橋橋,我現(xiàn)在沒有辦法保護(hù)你了…… 你走啊,聽話…… “哥哥,哥哥,”顧橋生怕激怒南肅,小心地跪行過去,低聲哀求道:“哥哥,求你,求你,讓我跟你呆在一起,好嗎……” ——無論怎樣,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 ——若我有朝一日坐上了那個位置,就將你接回金陵去。 而今,他卻放棄了帝位,血淋淋地半躺在那里。 多年的期盼和堅(jiān)持好似一個短暫而可憐的夢,顧橋一點(diǎn)點(diǎn)地爬過去,終于摸到了殿辰的指尖,那么涼,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涼…… “南肅,看見你這么痛苦,我突然就滿意了?!?/br> 突然間,南肅倔強(qiáng)地昂起頭,眼中悲哀如血,笑道:“那么,再見了,這輩子你就帶著愧疚和痛苦活下去吧,活一輩子,下輩子,我不想再遇見你們南家人了。” 他叫他……什么? 顧橋微微一怔,下一刻只見南肅突然一把抱住殿辰,向著江邊滾去。 實(shí)在是太快了,壓根不能使人做出任何反應(yīng),顧橋剛剛生產(chǎn)完,渾身無力,一時竟然沒有抓住殿辰! 他尖叫一聲,四肢并用瘋狂爬去,然而就在此時,眼前光線陡然昏暗,他只聽遠(yuǎn)處傳來天崩地裂般的震響,緊接著,身后也跟著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雪崩了?。?!” “先救新皇!” “跑啊!” “不行,大家快散開!” 顧橋緩緩抬起臉,屏息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這是幻覺嗎? 一切好似在他眼前被慢放,他竟看見,無邊無際的雪崩體自對面的山頂呼嘯而來,只片刻便將對岸的殿松等人掩埋,然后持續(xù)推進(jìn),帶著山頂?shù)那嗨珊蜔o數(shù)剛剛卷入的鎧甲一起滾入江水中! “砰——” 水花四濺,漫天冰屑,水線頓時上漲,一瞬就淹沒了殿辰和南肅的身子。 哥哥…… 顧橋驚恐的睜大雙眼,跪伏在地,大滴的眼淚無聲的滾落,像是一個倉皇失措的玩偶,無能為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和殿辰的目光交織在一處,緩緩的移動、下沉,冷風(fēng)如同呼嘯的野獸,橫掃過地上的雪崩體,在他們之間揚(yáng)起大片慘白的雪霧,好似一朵朵亡靈的白幡。 寒冷的水一瞬間就覆蓋住殿辰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那雙溫柔修長的眼睛,再也看不到那薄而蒼白的嘴唇,就連那烏黑的頭發(fā)都一閃而沒,消失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不,不,不?。?! 顧橋張大了嘴,想要喊,卻發(fā)不出聲音,冷風(fēng)灌入他的喉管,他卻來不及咳,只是掙扎著站起身,就向著那雪崩體踉蹌跑去! 之前他們相隔千里,可他知道他就在他身邊,可如今不過幾尺的距離,他卻突然覺得,他們隔得好遠(yuǎn)啊…… 一時恍惚,竟憶起昨日游,櫻花落滿頭。 男人輕輕摘去他頭頂落花,擁住他,笑道:“總有人間一兩風(fēng),填我十萬八千夢?!?/br> 好冷,冷得像是鋒利的冰刺。 眼前除了一片白,什么都再也看不清,顧橋奮力的跑,睜大了雙眼四處尋找著,落雪奔騰,江水呼嘯,他眼前不斷飄過掙扎的影子,有血腥的味道回蕩在雪浪之間…… 他瘋狂地大哭,肺里甚至已經(jīng)吸進(jìn)清新的雪花。 哥哥…… 你出來啊,你出來啊…… “轟隆隆——” 而就在那雪崩體向他壓下來的瞬間,一雙冰冷的手突然拉住他的手腕,那般有力,比水還要冷,決絕的制止住了他繼續(xù)前進(jìn)的動作。 清俊的容顏猛然映入眼簾,烏黑的眼,慘白的唇,高挺的鼻,他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手握著他的手,用力地將他抱在懷里,鮮血從男人的傷口中不斷溢出,就像是一個溫暖的火爐,將他包裹其中。 他們已經(jīng)逃無可逃,索性,不再逃。 男人貼在他耳邊,啞聲道:“橋橋……你已經(jīng)生了啊……” 顧橋的淚水瘋狂掉下來,拼命的點(diǎn)頭:“嗯,但是,還是個兒子啊?!?/br> 就在此時,殿辰猛然伸出雙臂抱緊他,然后在他的嘴角處,留下一個溫柔冰冷的吻。 顧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一塊巨大的落石朝著兩人滾來,夾雜在流沙般的雪沫中,轉(zhuǎn)瞬即至! “砰!” 巨石狠狠砸在殿辰的被匕首捅穿的側(cè)腰,瞬時塌陷了好大一塊血rou。 “沒關(guān)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br> 男人像是感覺不到似的,只是輕聲問:“橋橋,你生時疼嗎……” 顧橋淚水霎時瘋狂落下,搖著頭,大哭出聲,狠狠地抓緊了他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