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嚴嚴看著這個成熟懂事的女孩，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就這么便宜了她？”之夏突然問。方嚴嚴一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里浮現(xiàn)一抹歉意，她的確是錯怪了之夏。

    “沒有誰便宜誰的。這樣的丈夫早分手是我的運氣。”方嚴嚴頓了頓，笑 來，“不過我不覺得你小叔會娶她?！?/br>
    “啊？”

    方嚴嚴眨眨眼：“這是女人的直覺?！?/br>
    見之夏猶自狐疑，方嚴嚴終于吐露：“今天你小叔叔心情很不好，你等會上去要小心些。辛唯的媽今天到他單位大鬧了一場。”她攤手，“你小叔也要面子，尤其是在這種國營大單位。今天這么一鬧，真是難看?！?/br>
    之夏明白了。辛唯的mama存心要拆開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破壞力可大了去了。陳卓和辛唯這下更是前途堪憂。

    她想到陳卓遭遇的難堪窘迫，心中一痛，對方嚴嚴說了聲再見，轉(zhuǎn)身飛跑上樓去。

    方嚴嚴的警察表哥拿著清單指揮著工人搬什么不搬什么。陳卓正安靜地站在屋子的一邊看著他們忙忙碌碌。他的風(fēng)度一向極好，這么大的事情也好像同自己無關(guān)。直到他看見咚咚從電梯跑過來，站在門口睜大眼睛看著一切的之夏。

    陳卓微微動容，之夏已經(jīng)快步朝他走過去：“小叔。”

    他笑了笑：“等他們走了我們泡壺茶喝?！?/br>
    等工人們真的都走了，他們坐在沙發(fā)上。巨大的等離子體電視已經(jīng)被搬走，客廳顯得空蕩蕩的。之夏進廚房泡茶出來，陳卓疲倦地揉著眉心，抬頭對她微笑：“餓了嗎，我們叫外賣好了。”

    他強撐著做樣子，讓之夏特別難過。她看著他說：“小叔，今天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遇到嚴嚴了？”陳卓立刻想到，隨即搖頭嘆氣，“她跟你小孩子說這些干什么？”

    “我已經(jīng)二十歲了。”

    陳卓笑起來，點頭道：“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辛唯的mama……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的公司，到我辦公室哭鬧了好幾次，還驚動了我的上司?！?/br>
    “她太過分了?！敝拿摽诘?，對辛唯的厭惡又增加了一層。

    陳卓沉默了一會，并未置評，反而說：“之夏，我在考慮一件事情，我可能要離開這座城市了?！?/br>
    之夏大驚，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陳卓又說：“你先不要告訴別人，這只是一個初步計劃而已?！?/br>
    “不要。”之夏微弱地喊。

    陳卓無奈地看著她：“對不起?！?/br>
    眼淚簌簌而下，她哽咽不能成聲：“你別走啊。你走了我怎么辦？”她伏在他膝蓋上，瘦瘦的肩胛骨一起一伏。

    陳卓難過極了，澀然道：“傻孩子，別哭。我這是工作需要，該為小叔高興對不對？”

    “不是，我知道不是?！彼龕灺暫?。

    他撫摸她的頭發(fā)，像哄孩子那樣拍她的后背：“對不起，之夏。是我不好。我連累你很多，讓你難受了?！?/br>
    “不，不怪你。”她抬起爬滿眼淚的臉肯定地說。

    陳卓不忍看她，略略別過臉去，想了一會才問：“你夠錢花嗎？你爸媽如果為難你，跟我說?！?/br>
    之夏只是搖頭，抓著他的袖子，眼淚打濕他的膝蓋：“我不要錢，他們給了我很多錢?！彼芟肭笏粝聛恚瑓s意識到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固執(zhí)，他不會被最后逼到山窮水盡，不得不避開人們的指指點點而遠走。

    “別哭之夏，別哭好嗎？將來有合適的位置，我還是會回來的。再說再過一年你也畢業(yè)了，未必就留在這個城市嘛。”

    她并沒有被說服，只是知道不能再哭下去給陳卓更多的壓力。她平靜了一下情緒，坐到一邊，抽出紙巾擤鼻涕。

    “小叔，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暮色已經(jīng)徹底降臨，他把客廳里的燈全部打開，愈發(fā)顯得家里一片狼藉。

    “你愛嬸嬸還是辛唯？”

    長久的沉默后陳卓說：“我不是不愛嚴嚴，只是我們之間其實有很多問題，并不像你所看見的那么和睦。”既然已經(jīng)說開來，又沒有更好的傾吐對象，陳卓索性繼續(xù)道，“嚴嚴是個太有主見的女人。我在外面也算能呼風(fēng)喚雨，回到家累了，還得事事遵照她的意思去做。”

    之夏無語。方嚴嚴的確不夠溫柔。而她也沒想到，那樣懂得愛惜女性的，溫和的陳卓，也同樣需要溫柔。

    “至于唯唯……我本來一直希望能夠照顧她，直到她不再需要我。她是個好姑娘，對我很好，我并不想讓她傷心。”

    之夏靜靜地思索著這番話?；蛟S正是陳卓對女性的理解和關(guān)懷，他才容易對某些女性產(chǎn)生感情，也格外容易吸引某些女性。不管陳卓愿不愿意承認，那樣年輕美麗的身體永遠有著致命的誘惑力。而他對辛唯的感情，摻雜著新鮮，憐惜，刺激，男人的滿足感，還有一點別的什么。

    之夏不會評判陳卓，只是突然悲涼地覺得，一個人要出軌，要變心，理由可以千奇百怪，甚至無關(guān)愛情。

    陳卓看看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之夏也沒有堅持，跟著他一起下樓。

    到學(xué)校門口，之夏下車，回頭再次望望陳卓，他眼神復(fù)雜而溫柔，克制又無奈。

    之夏揮揮手，飛奔進學(xué)校里，眼淚再次涌出。

    不管怎么徒勞，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剩在手里。失去的，還是失去了，再大快人心的報復(fù)也無法挽回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