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玦：“……”

    12歲不念書，16歲生孩子。

    程玦繼父的女兒也差不多這么大，昨天他走的時候，對方還賴在家里客廳的沙發(fā)上吃著冰激凌吹空調(diào)，說要花5000塊買黃牛票去看演唱會。

    程玦現(xiàn)在都不知道應(yīng)該做出什么表情。

    他盯著坐在地上玩石頭的小姑娘看了一會兒，扭頭沖男孩道：“你們這兒都這樣，十來歲就不念書，還是就你家這樣？”

    “都這樣啊?！蹦泻⑼ζ婀值乜粗?，“你們城里人不是？”

    程玦愣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在今天之前他從來不知道有16歲的孩子不讀書還嫁了人。

    或者說不是嫁了人。

    而是以5000塊錢，一張演唱會黃牛票的價錢，賣給了人。

    這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卻已經(jīng)做爸爸的男孩，以一種習(xí)以為常地口吻說，都這樣。

    程玦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現(xiàn)在都拿不準他來的這個叫水云灣的小山村到底是什么地方。

    程玦覺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連綿的山和翠綠的樹，什么都看不到。

    他抹了把臉，沖男孩道：“有水么，兄弟？”

    男孩手里拽著小姑娘的衣領(lǐng)子，頭也不抬地：“礦泉水，6塊錢一瓶兒，要不要？”

    “6塊？”程玦真的笑出聲了，“哥們兒，你什么牌子的礦泉水？”

    “不知道，你要不要？”

    “要?！背太i把腿伸直，伸了個懶腰，“要一瓶兒。”

    反正都到這地兒了，6塊錢的一瓶的礦泉水也沒什么奇怪的。

    男孩拎著他閨女?dāng)R到程玦跟前：“你先給我看著，我去拿水。”

    程玦盯著小女孩身上已經(jīng)臟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還是伸手拉住了。

    男孩不一會兒拎著一瓶礦泉水出來了。

    “就這礦泉水還6塊錢一瓶兒？”程玦顛了顛手上軟了吧唧的塑料瓶兒，“哥們兒，農(nóng)夫山泉也沒這么貴?！?/br>
    男孩瞥了他一眼：“從城里運來的，路費不要錢?。俊?/br>
    “……你說得對。”程玦沖對方豎了個大拇指，扯開塑料瓶兒上印著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包裝扔一邊。

    行吧。

    到現(xiàn)在這地步，也別矯情了，喝不死人，能解渴就行。

    “你那會兒說的……劉家大爺什么時候到這兒？”程玦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

    “還得1個鐘頭?！蹦泻⑼心穷^看了一眼。

    程玦突然想起來一件挺重要的事兒，他從兜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沒信號。

    “這兒是不是沒有手機信號？”程玦抬起頭。

    “沒有?！蹦泻⒒仡^道，“鎮(zhèn)上的小賣部里有電話，本地2毛，長途3毛?！?/br>
    “我靠?！背太i又把手機揣回兜里。

    真服了這鬼地方。

    他就這么拎著瓶兒礦泉水等了半天，終于看見有人趕著輛馬車從泥巴路上過來了。

    趕車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彎腰駝背，臉上全是皺紋，把馬車韁繩拴到小賣部門口的那棵樹上。

    “劉大爺，他水云灣的，想坐你車?！蹦泻⒅钢项^道。

    老頭瞟了程玦一眼，扭頭沖男孩道：“你爹呢？”

    “屋里頭睡覺。”

    劉大爺拎著個小口袋進了屋。

    屋里倆人說話聲很低，斷斷續(xù)續(xù)地。

    “……這個好抽……”

    “……聽說……被抓起來了……”

    “……可不是……說是……染上病了……”

    “……這個又不染病……”

    程玦皺了皺眉。

    過了一會兒劉大爺從屋里出來，盯著程玦打量：“你哪里的，找水云灣的哪個？”

    程玦捏著半瓶礦泉水站起來：“劉大爺，我找程著，他是我爺爺?！?/br>
    “程著？”劉大爺?shù)?，“那個教書的？早死了，前年他兒媳婦回來辦的喪事?！?/br>
    程玦“嗯”了一聲：“我知道，我就回來看看?！?/br>
    老頭奇怪地看著他，大概是覺得人都死了，不知道他還想回來看點什么。

    “100塊錢?！崩项^道。

    “嗯？”程玦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我說，你不是要坐我的車進村？”老頭走到樹邊解開韁繩，“100塊錢把你拉過去?！?/br>
    “100塊？”程玦都氣笑了。

    他從市區(qū)一路買票到這兒的錢加起來都沒有100塊，這趕馬車的老頭開口就要這么多，是覺得他這匹馬拉的是法拉利？

    程玦抱著胳膊靠在小賣部的門框上：“大爺，100塊貴了吧，十里的路程，我打車也要不了這么多。”

    “那你打車走。”老頭就跟瞅準了他一定會坐這輛法拉利牌馬車似的，拽得很：“我的車就這個價?！?/br>
    “30塊錢?！背太i沖老頭道，“的確不能白坐您的車，但太貴了我也不愿意?！?/br>
    “不講價，100塊就100塊?！崩项^坐在馬車上回頭看他，“不坐拉倒?！?/br>
    “得嘞，那您慢走?！背太i揮揮手，“不麻煩您，我自個兒溜達著進去就行。”

    他不是沒帶錢，也不是付不起100塊，他就是不想做這個冤大頭。

    就十里路程而已，五公里他都跑了好幾年了，就算是拉著行李箱走到水云灣也沒什么。

    老頭沒再說話，轉(zhuǎn)頭趕著馬車走了。

    程玦沒動，看著晃晃悠悠往前走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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