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玦眼眶有些發(fā)酸，他無法控制的想到，眼前這個(gè)活生生的小孩會(huì)不會(huì)有一天也變成被抬在木板上的那個(gè)少年。

    雙眼空洞，身體潰爛。

    “程玦?！币娝徽f話，許野又叫了他一聲，聲音有些怯怯的，大約是剛才被他嚇到了。

    “你相不相信我說的話?！背太i開口，他用力握住許野后頸，“你相不相信程玦？”

    許野愣愣地道：“我相信啊?！?/br>
    “那好，許野?！背太i把小孩拉近，“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一定要好好記住，知道么？”

    也許他管不了水云灣的其他人，但是眼前的小孩，他想管。

    “嗯?！痹S野點(diǎn)頭。

    程玦低頭沉默了一會(huì)，才看著許野的眼睛低聲道：“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你得知道，水云灣就是個(gè)很小的地方，外面還有更大的世界，你得到外面去看看。就算外面的世界你不喜歡，你也一定要去過才知道，不喜歡你可以再回來，但是你一定要去看?！?/br>
    許野眨了眨眼，小聲道：“可是我怎么去呀？“

    “好好讀書?！背太i道，“許野，就算你周圍的人都不讀書，也沒有人想讓你讀書，你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好好讀書，只有讀書才是你最有可能離開水云灣的辦法?！?/br>
    許野眨著眼睛看著他。

    “記得了嗎？”程玦摸了摸許野漂亮的眼睛。

    “記得了?！痹S野聽話的點(diǎn)頭，小孩的眼睛漆黑的天空下璀璨明亮，“要讀書?！?/br>
    程玦閉著眼睛，湊過去額頭抵著許野額頭，嘆息般的輕聲道：“對，要讀書?！?/br>
    只有讀書，你才能明白是非，辨別黑白，才能在黑暗里找到一盞燈。

    然后，依著這盞燈，前行。

    ……

    程玦和許野去放羊的時(shí)候又碰到了趙越。

    “趙老師，你有空嗎？”程玦道，“我想和你聊聊?！?/br>
    趙越好像對他的話不意外，指了指前方：“走吧，跟你們一塊去放羊?！?/br>
    許野趕著五只羊在河邊吃青草，大良揣著雙手跟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程玦和趙越坐在那棵樹下的石頭上。

    兩個(gè)人默默坐了一會(huì)兒，程玦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倒是趙越先起了話頭：“前幾天的事情你知道了？”

    他沒有說是什么事情，但是程玦卻明白。

    “恩。”程玦沉默了一會(huì)，“你以前也遇到過？”

    “遇到過。”趙越點(diǎn)頭，“我比你還沖動(dòng)，不僅攔著他們，還要報(bào)警，當(dāng)時(shí)剛到這，年輕氣盛，看到這種事情一點(diǎn)都沒法忍，我去攔他們，但是攔不住，就說要報(bào)警，結(jié)果當(dāng)然沒成功，被那些人拉回來給揍了一頓?！?/br>
    “你……”程玦不知道該說什么。

    “沒事?！壁w越擺擺手，“沒大事，他們也顧及我是外面來的，怕鬧出事情交代不了，就是挨了幾下拳頭，不礙事?！?/br>
    “那后來呢？”程玦問。

    “后來我就明白了，也想通了。”趙越轉(zhuǎn)頭看著不遠(yuǎn)處的小河，“這里的人，觀念都是根深蒂固的，要想改變哪那么容易，別說是你去攔他們一個(gè)晚上，就是一年，十年，都不一定改得了。你爺爺在這里待了那么久，你比我更明白這個(gè)道理?！?/br>
    程玦沉默，最后只能問：“那就沒有什么辦法？”

    “也不是沒有?！壁w越轉(zhuǎn)頭看著他，“我是覺得，如果辦法改變現(xiàn)有的狀況，那不如沖破這些禁錮?！?/br>
    “什么意思？”

    “讓還有希望走出去的人，盡量走出去?！壁w越的眼睛亮了一點(diǎn)，“我已經(jīng)在說服村里孩子的家長，讓小孩多讀書，如果有可能考到外面去上學(xué)，那就有希望了?！?/br>
    這和程玦想的一樣，這也是這段時(shí)間他唯一能想到的，解決水云灣困境的辦法了。

    趙越又道：“只要能有人出去，村子里的人就被會(huì)迫看到新的可能，只要有一個(gè)人沖破這里的禁錮，就會(huì)有第二個(gè)，第三個(gè)。”

    程玦忍不住道：“那我現(xiàn)在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趙越知道程玦想說什么，他看著對方的眼睛，認(rèn)真道，“你得去念大學(xué)，許野說你要到國外，那很好，等你畢業(yè)回來，見識到更多，也許會(huì)有更好的辦法?！?/br>
    第20章

    程玦肯定會(huì)去讀大學(xué)，真正需要救治的人遠(yuǎn)遠(yuǎn)不止水云灣的人，他需要把目光放的更長遠(yuǎn)。

    但是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卻他什么都做不了，這讓他覺得不安。

    早上拿電腦的時(shí)候，一不小心把電腦摔到了地上。

    “啊?！痹S野跑過來，“是不是摔壞了??？”

    “應(yīng)該沒有?！背太i彎腰把電腦撿起來，放在桌子上開機(jī)。

    開機(jī)倒是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屏幕一直閃，根本沒法用，可能剛才摔的那下把屏幕摔壞了。

    程玦嘆了口氣。

    “怎么辦啊？”許野皺著眉。

    “你發(fā)什么愁?！背太i倒是笑了，捏了下許野的臉蛋，“拿到鎮(zhèn)上去修修就好了。”

    許野又高興起來：“那是不是又能去趕集啦？”

    “是?！背太i失笑，屈指敲了敲許野的腦門兒，“去給你買桔子糖。”

    “好啊?！痹S野開心地跳起來。

    程玦看著許野臉上毫無陰霾的笑容，過了好一會(huì)，也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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