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鹿野想到，如果能有一束光，就像上次那樣……

    就像他的想法召來了光亮一樣，一束月光聽從他的指引，輕柔地從天空中落了下來。

    初鹿野在突如起來的光亮下不適地瞇了瞇眼。

    怎么回事，怎么他剛一想到光——難道就像鐘離先生說的那樣，他夢(mèng)境中的一切都由他掌控？

    所以上次突然落下的月光也是被他……

    初鹿野記起了他上次想要看清那只羽毛時(shí)的想法。

    黑卷發(fā)的少年眨了眨眼。

    剛剛被光線刺激到的眼睛因?yàn)檫@個(gè)動(dòng)作，從眼眶里滑下了一滴淚珠。

    他不甚在意地將眼淚抹去，環(huán)顧被月光照亮的染血羽毛和空蕩地面，在心里默念：

    我想要更多、更多的光，多到能把這個(gè)地方的每一片竹葉照得分毫畢現(xiàn)。

    初鹿野靜靜等待了一會(huì)，無事發(fā)生。

    于是遺憾放棄了這個(gè)簡(jiǎn)單粗暴快速的想法，開始借助這并不強(qiáng)烈的光亮觀察空地上的環(huán)境。

    羽毛、羽毛、染血的羽毛，還有一小灘一小灘的血跡。

    魈會(huì)在哪里？

    初鹿野凝眉思索。

    滴答。

    又是水滴砸落的聲音。

    不對(duì)。

    這水是從哪里來的？

    初鹿野猛然抬頭。

    一滴艷紅的血液砸到了他的眼瞼下，像是飽含怨恨的血淚一樣，從他的臉頰滑落。

    他瞪大眼睛，瞳孔驟縮。

    ……被怨恨纏繞著，束縛在天空中的那個(gè)身影……是魈？

    記憶中永遠(yuǎn)清冷無言，像是高掛在天空中的銀月一樣的仙人。

    此刻頭顱低垂，眼眸緊閉，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一樣緊鎖著眉頭。

    而那頭青色的發(fā)絲，則像是被鮮血染上色了一樣，隱約透出不祥的暗紅來。

    魈的背后垂下一雙青金的羽翼。

    平心而論，那是一雙非常美麗的羽翼，倘若展開來，必然有著能讓人心生震撼的流暢線條。

    然而，這雙羽翼現(xiàn)在正無力地垂落在仙人的背后，呈現(xiàn)出似乎曾被人折斷過的殘缺姿態(tài)。

    滴落在初鹿野臉上的血液，就來自那雙羽翼的破損之處。

    與此同時(shí)，束縛在那雙羽翼上的魔神怨念，還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向上侵蝕。

    不止是羽翼，還有魈的四肢和脖頸，都被霧氣一般黑暗邪惡的怨念纏繞著。

    那怨念每向上攀爬一分，魈臉上的痛苦之色便增加一分，他發(fā)色中不祥的暗紅也釀得更深沉一分。

    得要趕緊切斷那些纏繞在魈身上的怨念！

    初鹿野舉起手，比成手木倉的姿勢(shì)，瞄準(zhǔn)怨念的連接處。

    “破！”

    言語凝聚為子彈，向怨念飛射而去。

    然而霧氣一般的怨念完全不受子彈的影響，在被射穿之后又緩緩凝聚，重新恢復(fù)了原本的姿態(tài)。

    咒術(shù)不行。

    那么他要升到夠得到魈的高度去親眼觀察才行。

    竹子光滑，只靠攀爬肯定是不夠的。

    如果是工具的話……

    初鹿野在心中拼命默念：梯子、梯子、梯子、梯子！

    沒有回應(yīng)。

    說明憑空造物是行不通的。

    初鹿野的大腦高速轉(zhuǎn)動(dòng)，眼睛在周圍四處搜尋。

    這里有什么可用的東西？

    竹子、竹葉、土地、鮮血、羽毛……

    對(duì)了！羽毛！

    一道靈光劃過初鹿野的大腦。

    他瞪大雙眼，立刻開始在心中默念：我要翅膀、翅膀！

    隨著初鹿野心中想法的愈發(fā)清晰和強(qiáng)烈，地面上散落的羽毛像是被一陣看不見的風(fēng)卷動(dòng)了似的，紛紛向著他飛了過來。

    不同于初鹿野心中原本的，在背后用羽毛聚集成一雙翅膀的想法。

    羽毛們沒有向著他的背后飛去，而是有志一同地飛向了他的雙臂，想要以他的雙臂為基礎(chǔ)，聚集成一對(duì)翅膀。

    也是，畢竟不能憑空造物。

    要是在背上平白長(zhǎng)出一雙翅膀的話，不就相當(dāng)于憑空創(chuàng)造了翅膀的骨骼和血rou嗎？

    他的背上可沒有長(zhǎng)翅膀的骨架。

    就在初鹿野心中冒出這個(gè)想法的時(shí)候。

    青金色的染血羽毛聚集到了他的手臂上。

    那一瞬間，他的大腦好像被雷劈穿了一般。

    因?yàn)樵谝凰查g承受了超負(fù)荷的疼痛，初鹿野甚至感覺不到思維和rou身的存在。

    他也察覺不到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因?yàn)榫薮蟮拇碳ざ鞒隽舜罅康臏I水。

    淚水像小溪一樣流遍了他的臉頰，洗刷掉了那滴血液留下的殘痕。

    似乎只過了一瞬，又似乎過了很多年。

    初鹿野才感受到那些在他腦海里不斷咆哮、哭號(hào)，嘶喊著殺戮的東西。

    與這些魔神的怨念相比，他從前經(jīng)歷過的那些殺人犯的惡念似乎都變得小兒科了。

    因?yàn)檫@些東西在他腦海里攪風(fēng)攪雨，不斷翻涌，初鹿野甚至不太能感覺到，雙臂上骨骼和血rou被打碎重組的疼痛。

    只有身體無意識(shí)的微微顫抖，能夠反映出他身上到底在發(fā)生什么。

    這就是魈平常的感受嗎？

    出人意料的，初鹿野現(xiàn)在還能保持冷靜地思考。

    他直覺這些讓他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不是他夢(mèng)境的力量。

    那些力量不會(huì)這么扭曲，這么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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