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紅著臉，視線忍不住有些躲閃，但還是努力鼓起勇氣，開口道：“……關(guān)于鐘離先生你之前說的那個問題，我想了想，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答案?！?/br>
    初鹿野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在這一刻盡量直視著鐘離的眼睛：“我不想離開鐘離先生。雖然這么說可能很自私、很幼稚，鐘離先生對我的恩情我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報答，我卻還想用這份沒法回報的恩情把鐘離先生捆在我身邊，但是……”

    他努力地昂著頭：“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我想為鐘離先生做點什么。”

    鐘離看著滿面薄紅的初鹿野，即使心里再想逃避，也執(zhí)拗地仰頭盯著他。

    那雙黝黑的眼珠此刻像映著一層水光一樣亮閃閃的，里面含著不知道有沒有，也不知道主人是否意識到了的情愫。

    很難有人能在這種眼神下堅持住，不產(chǎn)生想要將對方拖入深淵，讓他見識一下成年人黑暗的想法。

    鐘離嘆了口氣，忍不住露出一點苦笑的神色來。

    他伸手想要遮住初鹿野的眼睛，卻又發(fā)現(xiàn)對方現(xiàn)在身量太小，以至于他沒法做到這種精細的動作。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

    鐘離在內(nèi)心嘆息，伸出的手只能改成用手指摸了摸初鹿野的頭。

    “旅行者，你要知道，喜歡與否，通常與一個人為你做了些什么沒有太多的關(guān)系。”

    他耐心教導(dǎo)道，“無論我為你做了些什么，又或者你覺得我對你恩重如山也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真正的心意如何，只要遵循便好，其他所有，都是不必考慮的干擾因素。”

    “依你之意即可，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你，明白么？”

    初鹿野一時怔住，有些遲鈍地探尋起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來。

    ……他真正的心意？

    鐘離看他沒有說話，便從座位上站起來，作勢要往門外走去。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初鹿野被這一動作驚醒，發(fā)現(xiàn)鐘離要離開，頓時慌了起來，趕忙跳下桌子，有些生疏地變回了正常人的體型——自然頭頂上的鹿角也沒收回去——便拽住了鐘離的衣角。

    “我、我想好了！”

    鐘離微微一愣，回過頭來，看見不過短短一刻就宣稱自己弄清了自己真實心意如何的初鹿野，有些好笑：“你想好了什么？”

    說出來了，他也好再去沏壺茶，把桌上這早已涼透的茶水換掉。

    “我、我……”明明口吃早就已經(jīng)治好了，這時候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磕巴了一下，初鹿野低下頭，不敢抬頭看向鐘離。

    他不知道鐘離現(xiàn)在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但他害怕看到鐘離失望的眼神。所以他閉上眼睛，用一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的氣勢大聲道：“我喜歡你，鐘離先生！”

    “你說什……？”

    鐘離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已經(jīng)忘了剛才還想著的要去沏一壺茶，轉(zhuǎn)過身來按住初鹿野的肩膀，下意識地想要再確認一遍。

    然而他看見了此時緊閉著雙眼的初鹿野，于是立刻意識到了，這最多只能算是對方情急之下的亂出的昏招，飛快地收拾好了自己一瞬間的失態(tài)。

    ……就是這種昏招，竟然恰好擊中了他。

    鐘離在心里自嘲，表面上已然恢復(fù)了以往的平穩(wěn)，沒有抬頭的初鹿野自然沒法發(fā)現(xiàn)他臉上那一瞬間的震動。

    “也是我太著急了?！?/br>
    鐘離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摸了摸初鹿野的發(fā)頂。

    “抱歉，不該逼你這么快給我答案的?！?/br>
    感受到頭頂上的發(fā)絲被拂動的觸感，初鹿野睜開眼，抬起頭，聞言有些慌張道：“鐘離先生不用道歉，是我、我……”

    他囁喏了一下，再次低下頭。

    而鐘離則笑了笑，好像已經(jīng)找回之前和初鹿野開玩笑的心態(tài)：“作為賠禮，一會我?guī)愎涔淞г赂廴绾危俊?/br>
    “就當是，唔……為了理清思緒，去轉(zhuǎn)換一下心情，看看風景?！?/br>
    初鹿野愣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確實需要一段時間再仔細想想，于是點點頭，應(yīng)了下來：“好?！?/br>
    “那么，第一件事……”

    初鹿野看著鐘離。

    “……你不如先放開我的衣服，容我去沏一壺茶來?！?/br>
    鐘離露出無奈的眼神。

    初鹿野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抓著鐘離的衣角，立刻松手，目送鐘離推開了房門。

    他坐回椅子上，呆呆地回想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如果鐘離先生現(xiàn)在要去做的事情是沏茶，那他剛剛站起來的目的，說不定也是沏茶。

    然而自己卻以為鐘離先生要離開，于是……

    初鹿野霎時臉色爆紅，只能慶幸這個房間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自己安靜地消化這份尷尬。

    而人一旦靜下來，就忍不住會胡思亂想，比如突然意識到之前的誤會，又比如想起剛剛那個邀請到底意味著什么。

    兩個人、逛街，還是在這種微妙的時候。

    初鹿野猛然提取出了這個邀請的關(guān)鍵詞。

    難道這其實是個約會邀請嗎？！

    初鹿野猛然站起身，呆愣了一會，又緩緩坐了回去。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以為的緩沖時間似乎長翅膀飛走了，如果這真的是個約會邀請的話，他該做出什么樣的表現(xiàn)？

    過去的十八年人生，包括現(xiàn)實中已經(jīng)被修正，目前只存在于記憶中的過去，都沒能給他提供半點經(jīng)驗和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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