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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養(yǎng)妻錄(重生) 第69節(jié)

    畢竟從他們得令南巡到如今也不過一夜的光景, 幾道圣旨連夜傳下,于一夕之間諸事皆定,可見此事之緊迫,想來是丁點亦不能遲了的。

    他正想著,卻聽得里頭傳來句淡淡的:“不急?!?/br>
    “是?!睂㈩I(lǐng)揮下的手壓到一半, 卻倏地頓住了。

    等等...不, 不急?

    他遲疑地張了張嘴,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怔在原地等了一小會兒, 見馬車確實沒有要動身的跡象,方才又悻悻地將手給放了下來。

    馬車之內(nèi), 雍淵帝端坐于軟榻上,案上諜報擺著, 卻沒分得人多少目光。

    大太監(jiān)守在旁側(cè),生怕多發(fā)出半點響動。

    置于四角的冰一點點消融成水, 外頭的日光漸濃, 已是又過去了大半時辰有余。詢令兩次不得的宮將軍愣了愣神, 一時不知是否還要再上前一次。

    今上這, 怎的像是在等著什么?

    這念頭剛起, 宮將軍便不自覺地?fù)u了搖頭, 將這越想越荒謬的念想從腦中甩了出去。

    這天底下,又哪里有什么人能讓今上等著的呢?

    曹公公看著默默走遠(yuǎn)的將領(lǐng),又望了眼馬車外愈烈的日色,好不容易鼓足勁,試探地朝著案后的人喚了聲:“圣上...”

    這時辰已經(jīng)晚了如此之久,恐怕再等下去,姑娘也...

    曹陌低著聲,沒敢挑明。帝王端坐在那兒,神色沉靜極了,像是平淡無波的海面,眉眼中無一絲波瀾。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微抬起腕,修長的手指觸上了身側(cè)的車?。骸坝啊?/br>
    “鈴~~”

    之后的字還未曾落下,那方薄唇卻兀地頓住了。

    片刻后,正等著他后一句話的曹公公下意識抬頭望去,卻見天子微側(cè)過眸,看向車外一方。

    清冷的視線里恍有了笑意。

    不待停穩(wěn)便慌忙下了馬車的小姑娘晃了晃,方才穩(wěn)住了身子。

    看著朝自己圍過來的兵卒,姜歲綿的目光在其中打了個轉(zhuǎn),總算找到了個眼熟的面孔。

    她抬腳就朝指揮使的方向走去,而剛把人認(rèn)出來的鄭指揮正忙著把身邊兵衛(wèi)出鞘的刀給一一按回去:“刀,刀,放下你的刀!”

    他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小姑娘已然走到他身邊,將手中一物遞了出去。

    “這是給今上的,煩指揮使大人轉(zhuǎn)交一二。”

    指揮使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物什,反射性地就想答應(yīng)下來。

    姜姑娘求的,他自然是要應(yīng)下的。

    可他剛一伸手,指尖還未碰到那抹淡黃之色,后頸處便驟然一痛。

    鄭寒眼前一黑,剎那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影衛(wèi)若無其事地將手從他脖頸后移開,像扛貨物一般扶住了人的肩,聲色暗啞低沉:“指揮使身子不適,姑娘有什么要給的,還勞姑娘多走幾步,圣上就在那馬車之中。”

    他微一點頭,給人指了條路,緊接著便于頃刻間消失不見。

    連昏過去的人也沒留下。

    攥著東西怔怔沒反應(yīng)過來的小姑娘:“……”

    她抿起唇,正要往四周的兵卒那兒走,卻見接受到她目光的侍衛(wèi)齊齊背過身,讓出了一條頗為寬廣的路。

    而這條路的末端,靜靜停著一輛偌大的馬車。

    姜歲綿愣了愣,回頭望向自己來時的馬車。

    馬車的前室之上,負(fù)責(zé)趕車的影衛(wèi)早已不見了蹤跡。

    “……”

    微風(fēng)輕拂,駐兵的城門四下廣闊,少女環(huán)視一圈,最終像是決定了什么似的,一點點往前挪去。

    就是有些許磨蹭。

    她來到馬車邊,本想透過窗把東西給遞進(jìn)去,沒成想那車轅太高,她有些夠不著了。

    踮起腳的小姑娘識時務(wù)地放棄了。

    姜歲綿看著前頭正正好能踩上去的前室,頓了頓,又深吸了幾口氣,然后一鼓作氣地揪著車身勉力爬了上去。

    她整個人坐在那,卻遲遲未有什么動作,只是盯著遮在眼前的簾幔,久而未動。

    馬車?yán)镆彩峭瑯拥募澎o。

    陽光傾灑而下,好像要把人的心都給曬暖了。

    小姑娘卻是不耐如此熱度的。

    她抿抿唇,攥著物什的手微微抬起,撥開車簾一角,試探著伸了進(jìn)去。

    “這...是送給圣上的?!?/br>
    雍淵帝垂下眸,目光所至,是一枚淡黃的平安符。

    正躺于那白皙的掌心間,皺巴巴的,可卻尤為可愛。

    姜歲綿就這么舉著,但直到她手臂都有些酸了,手中的東西卻還沒被它的主人給接過去。

    直接扔...

    小姑娘腮幫子鼓了鼓,手向下微垂了幾分,正要換個省力的姿勢,一股輕柔的力道卻驟然碰上了她的手腕。

    她眼前之景倏地轉(zhuǎn)換成了另一番模樣。

    褐色車幔被風(fēng)吹起,直直撞入人懷中的小姑娘愣了幾息,方才緩過神來想要抽離,卻叫人給按住了。

    這一次,他未曾放開。

    “歲歲。”

    帝王伸出手,拂去人兒頰邊不小心沾染的香灰,“你擔(dān)心了?!?/br>
    哪怕知曉他那日之舉或是何意,她仍是來了。

    小姑娘坐在人懷里,只覺得呼吸都熱了幾霎,言語間有些不自然的慌亂:“沒,沒有?!?/br>
    下意識否定完,姜歲綿別開眼,定定看向車內(nèi)一角。良久之后,車內(nèi)才響起一道輕不可聞的喃喃低語:

    “為,為何不讓蕭...大皇子去豫州。”

    明明爹爹都說了,朝上那些臣子都認(rèn)為蕭祈是最合適的人選。

    明明他可以不去的。

    “豫州之局,就是為蕭祈設(shè)下的,”雍淵帝輕輕啟唇,聲音越發(fā)柔和,像在哄著什么:“有人想讓他死,有人想讓他活,有人想借此侵吞私財,富于己身?!?/br>
    小姑娘扭過頭,直勾勾地望著身前的帝王,眉頭皺的越發(fā)緊了:“蕭祈的局,圣上想要救他,就要以身涉險么?”

    沖著蕭祈去的那就讓他去嘛。

    雍淵帝看著她,唇角竟是綻出個淺淺的笑來。

    “歲歲,”他笑著,將懷中的小姑娘盡數(shù)收入眼底:“大皇子是生是死,我并不在意?!?/br>
    “那圣上還...”小姑娘張張嘴,想問他既然并不在意,那為何還要去上這么一遭。

    可對著那雙帝王幽深的眸子,她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明白。

    姜歲綿在人懷里掙了掙身子,似是想要逃開,可當(dāng)人猶如翡石擊玉的沉穩(wěn)嗓音響在她耳畔時,少女掙扎的動作卻倏地一滯。

    “能勘破的局,便早已不是局了。歲歲當(dāng)真以為,如今這局中之人,還是大皇子嗎?”

    他從未想過替蕭祈擋這一災(zāi)。

    小姑娘眉心處,一朵梨花開的正艷。

    車輦前行,可并不是前往豫州的方向,早已寫好的圣旨被宣讀出去,接旨的卻是姜家二子。

    尋常晉升耗時太長,可若是滔天的功績被人折了送到眼前呢?

    百萬兩白銀,官匪勾聯(lián),連尾巴都未曾細(xì)心藏好,讓人多費些心思于此的能力都沒有。

    十?dāng)?shù)年過去,那些人的愚笨似乎一如往常。

    后來有一日,已位列公卿的兩位大人憶起這道明黃圣旨,這才恍覺——原來自這時起,那端坐于高位之上的人便已著手,一步步為他們meimei鋪好了路。

    只是為了讓那位他護(hù)在懷里的小姑娘,能平安無虞地走到他身邊。

    風(fēng)雨不經(jīng)。

    不過此時的小姑娘卻是不懂這些的,在聽聞兩位兄長仍是要孤身率軍前往豫州之時,姜歲綿剛緩下一寸的心弦猛然提起,繃緊了身子就要往外掙去。

    “乖,莫動。”雍淵帝避開人的心口,將人摁在懷中,指尖微挪,對準(zhǔn)案上的諜報與行軍輿圖,將此局掰碎了講給她聽。

    從主事者到藏銀的可能之處,再到朝中掩于底面的詭譎暗潮,一如往日哄她讀書一般,剝繭抽絲,字字分明。

    在他沉穩(wěn)的低言中,豎起尖刺的小獸慢慢平緩下來。

    少女還不知,此般教導(dǎo)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帝王心策。

    聽著聽著...便和幼時一般在他懷里困頓起來。

    一夜未眠,她此時已是困極。

    但姜歲綿仍舊強(qiáng)撐著,小心拿出了袖口里藏著的另外兩枚平安符。

    雍淵帝握著這兩枚一般無二的符紙,指尖輕挲,最終遞了出去。

    早早跑到馬車之外的曹公公懷揣著自己直顫的心肝,眼瞧著輕騎往大部隊的方向直追而去。

    小姑娘眉睫顫了又顫,在臨睡過去之前不管不顧地揪住了人的衣襟,問了一句:“我哥哥...真的不會有事么?”

    雍淵帝的指腹輕輕拂過人泛紅的眼角,聲音中除了一同往日的溫和,好像還要多上些什么,“朕已派影衛(wèi)相隨?!?/br>
    讓她在意的人太多,除去可除去之人,他需得護(hù)住。

    底下的身軀溫?zé)釄杂?,姜歲綿努力睜開眼,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帝王,有些氣不過的張開嘴在他衣上咬了一口。

    “圣上欺負(fù)我。”

    咬著咬著,她終是心力不支,于他懷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