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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折金枝在線閱讀 - 折金枝 第75節(jié)

折金枝 第75節(jié)

    和她相關(guān)的曾經(jīng)——

    大火中的初遇相識(shí),床幃間的耳鬢廝磨……

    這般想著,那股噬心的疼痛又如狂潮上涌,幾乎要將他的所有意識(shí)吞沒。

    謝言岐咬住齒關(guān),下頜線繃緊,指尖止不住地隱隱顫抖著。

    看出他的不對(duì)勁,來風(fēng)連忙在一旁喚道:“世子,世子。”

    話音甫落,謝言岐忽而一頓,緩慢挪開手,徐徐睜開的一雙鳳眸,浸著些許濕潤,眼尾薄紅。

    四目相對(duì),來風(fēng)便也知道,他這又是被過往困住了。

    絕情蠱,絕情蠱。

    就是所謂的,斷情絕愛。

    盡管當(dāng)初解蠱之時(shí),世子體內(nèi)的情蠱和絕情蠱相克共亡,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殘余了些微殘毒,讓他忘記至親至愛之人的同時(shí),也遺忘了曾經(jīng)的情與愛。

    是以,他每一次的回憶,每一次的動(dòng)情,都伴隨著錐心刺骨的疼痛。

    但今日的嘔血暈厥之癥,又屬實(shí)比來風(fēng)起先預(yù)想的,要嚴(yán)重許多。

    來風(fēng)擰緊眉頭,倏忽間,一個(gè)念頭閃過腦海,“世子,你今天……是不是遇到她了?”

    她,自是指的初沅,如今的昭陽公主。

    只是在謝言岐面前,他不敢直言。

    長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指不定就在人山人海之中相遇。

    只是他沒想到,這場相遇會(huì)來得如此之快。

    要知道,他們回京至今,還不足三日。

    聽完這話,謝言岐倏然記起的,便是那把輕柔甜糯的嗓音。

    曾經(jīng),或喜或嗔,近在咫尺地縈繞在耳畔,喚他:“世子。”

    如何都揮散不去。

    心口又泛起絞痛,謝言岐不經(jīng)深深闔眸,眉宇緊蹙。

    看到他這個(gè)反應(yīng),來風(fēng)的心里,隱約有了答案。

    應(yīng)該,就是有過交集了。

    來風(fēng)輕嘆道:“世子,在解毒之前……最好還是不見吧?!?/br>
    畢竟,回憶是痛苦,見面是折磨。

    謝言岐向后靠了靠,頭抵床檐,下頜微抬,從側(cè)顎到脖頸的線條鋒銳,愈發(fā)顯得微動(dòng)的喉結(jié)棱角分明。

    他極其肆意地笑了聲,帶著幾分不屑,“還不至于?!?/br>
    縱是見面又如何?

    他還不至于,連自己的情意都無法掌控。

    只要不動(dòng)情,便是了。

    據(jù)他所知的過往,她好像,也沒有那么令他著迷。

    ***

    承平十七年,四月二十七。

    這是圣人準(zhǔn)予華陽留在宮外的最后一天。

    華陽在公主府的這幾天,始終乖順聽話,不曾胡來。

    是以,初沅便滿足她最先的心愿,帶她去慈恩寺拜佛祈福。

    卯時(shí),天色微明,翠蓋珠纓翟車轔轔轆轆地駛過朱雀大道,往慈恩寺而去。

    “阿姐,聽說慈恩寺那里的許愿池最為靈驗(yàn),你有沒有什么愿望呀?”車上,華陽已是耐不住地興奮起來,攥著初沅的袖角問道。

    愿望……

    “肯定是有的?!背蹉鋸澚藦澭劬?,道。

    聞言,華陽繼續(xù)問:“是什么呀?”

    初沅思索片刻,道:“告訴你,豈不是就沒有那么靈驗(yàn)了?”

    華陽賭氣似的嬌哼一聲:“那我也不告訴阿姐!”

    初沅眼波溫柔地看著她,須臾,不經(jīng)垂眸淺笑。

    她的愿望,也不知道此生,究竟還能不能實(shí)現(xiàn)。

    翟車徐緩?fù)T趶R前,初沅和華陽跟著引路的小沙彌,進(jìn)到慈恩寺的主殿。

    悲憫眾生的華嚴(yán)三圣佛巍峨佇立,肅穆莊嚴(yán)。

    殿內(nèi)煙霧繚繞,渺渺香燭不絕。

    初沅和華陽跪立在蒲團(tuán)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許愿。

    初沅的愿望很簡單。

    她這一生,能有機(jī)緣再和至親團(tuán)聚,已是圓滿。只愿往后余生,能夠平安順?biāo)臁?/br>
    如若上天垂憐,她真的還想,再見他一面。

    希望他,一切都好。

    末了,她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佛前行三拜之禮,便接著去了許愿池。

    “聽說,只要把銅錢扔到池中的缽盂里邊,方才的愿望就能應(yīng)驗(yàn)啦!”華陽接過流螢遞來的荷包,倒出一把銅錢,道。

    華陽倒是手氣極佳,頭一回地投幣,便見那枚銅錢悠悠晃晃地精準(zhǔn)落入了缽中。

    見狀,華陽不禁抱著初沅的胳膊,激越地蹦跳著,“阿姐阿姐!快看,我投中了!我的愿望可以實(shí)現(xiàn)了!你很快,就能有一位如意郎君了!”而且,還是京城人士呢!

    倒不曾想,她的愿望竟是這個(gè)。

    初沅有剎那的懵怔,玉頰泛起淡淡紅暈,“你、你個(gè)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這么不正經(jīng)呀?”

    華陽一臉無辜,“這怎么就不正經(jīng)啦!這可是阿姐的終身大事呢!”

    “……阿姐阿姐,你也快投吧!”

    暫且驅(qū)走那點(diǎn)赧意,初沅貝齒輕碾下唇,拿起一枚小小的銅錢,便對(duì)著水中的缽盂擲落。

    但暗涌的水波,卻帶得銅錢左搖右晃地沉底,只碰到了缽盂的邊沿。

    連著第二枚,亦是如此。

    初沅的整顆心,似乎都像是浸入了涼水,徹骨的寒。

    到第三回 ,她甚至都不敢看,放手銅板以后,便虔誠闔上了雙眸,雙手合十,靜默地等待著。

    奈何等得太久,再睜眼時(shí),銅板已然落地底,不知沉往何處。

    華陽待不住,愿望達(dá)成以后,便跑去了別處賞花。

    只有候立在旁邊的流螢無奈道:“殿下,方才有風(fēng)吹來,水光晃眼睛,奴婢也沒能瞧見……究竟有沒有投中?!?/br>
    聞言,初沅不由輕嘆:“唉,算了。”

    倘若他們真是有緣,三年的時(shí)間,也該重逢了。

    或許,是天意如此罷。

    天光明媚,她從池邊離去,單薄的背影卻顯得有幾分落寞脆弱。

    這時(shí),又有人走近許愿池,望著她遠(yuǎn)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瓊羽扶著圓鼓的肚子,若有所思地問道:“那是何人?”

    婢女循著她指去的方向望去,猜測道:“看她的穿衣打扮不凡,會(huì)不會(huì)……是今日前來拜佛的昭陽公主?”

    “昭陽公主?”瓊羽微蹙秀眉。

    那應(yīng)該,就不是她的故人了。

    她遠(yuǎn)遠(yuǎn)瞧著,還以為是浮夢(mèng)苑的初沅呢。

    初沅……又怎么可能會(huì)是公主?

    收回思緒,瓊羽伸手撫了撫鼓起的孕肚,眉間是散不開的憂愁。

    三年前,浮夢(mèng)苑被查封,因?yàn)樗馁u身契被扣在柳三娘手中,于是便隨著柳三娘到長安另尋生路。

    或許是苦盡甘來,剛到長安不久,她就有幸得了承恩侯府二爺?shù)那嘌?。只可惜,她的過往算不得清白,進(jìn)不得承恩侯府這樣的門第,是以,便做了他的外室。

    然,欲壑難填,嘗到了這樣的甜頭,她想要的,自然也就更多。

    外室,終究是一個(gè)見不得光的存在。

    若是被同僚發(fā)現(xiàn)彈劾,指不定,是要丟掉烏紗帽的。

    因著這層緣故,二爺也是十天半月的,才來她的別院找她一回。

    她受夠了這種日夜等待的日子。

    如今,她即將臨盆,只希望這胎能誕下個(gè)兒子,可以借此扶為妾室,好名正言順地陪在二爺身邊。

    思及此,瓊羽的眼神愈發(fā)堅(jiān)定。

    她朝婢女伸出手,“拿來?!?/br>
    沉甸甸的荷包足有三四十枚銅板,她就不信,這整整一袋下去,她還不能得償所愿了。

    但也不知是怎的了,等到荷包見空,瓊羽手里竟也沒一個(gè)中的。

    見此,瓊羽不免氣悶,支使身邊的婢女,道:“你再去幫我換一些銅錢來?!?/br>
    這時(shí),不遠(yuǎn)處的正殿,忽然傳來一陣躁動(dòng)。

    倉皇逃出殿門的人群此起彼伏地高呼著——

    “起火了!快跑!快跑?。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