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得見 第21節(jié)
從那天班盛在那個雨夜放話說追定她開始,班盛將自己撂出口的話踐行到底。他幾乎每天都會送林微夏回家。 即使是有事也會因為林微夏把事情推掉,風(fēng)雨不動。 堂堂一深高風(fēng)云人物, 眾星捧月的主放著每天的豪車接送不坐,非要每天陪林微夏擠公交。 但這是班盛單方面的。 林微夏從來不等他, 做好自己的事便自顧自回家。 班盛也不介意,他追他的。班盛每天會在離學(xué)校有一段距離的那條巷子前等她,他盡量讓自己的追求不給她造成困擾。 林微夏沒那么快出來的話, 他會在旁邊店里閑散地打上一局桌球, 或躲進玩網(wǎng)吧玩游戲。 盡管班盛低調(diào)得不行, 還是有流言傳了出來。 傳出來的流言只字片語, 他們不敢大肆造謠,多半于對班盛這個人發(fā)怵, 被他記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林微夏挺有本事啊,能讓班盛心甘情愿送她回家?!币槐娙藴愒谝黄痖e話討論著。 柳思嘉老遠聽見她們討論, 抱著手臂冷眼驅(qū)趕討論的女生: “在背后嚼人舌根, 不合適。” “昨天放學(xué), 我還看見班盛往網(wǎng)吧的方向走了,送個屁人?!?/br> 柳思嘉依然高傲漂亮,她靠在欄桿邊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欄桿,發(fā)出“篤篤”的聲音,示意她們適可而止。 有女生立刻挽住柳思嘉的胳膊,說道:“就是,從高一入學(xué)來,她們傳班盛的女朋友得有100個了吧,結(jié)果呢,人家酷死了,一個都沒談?!?/br> 柳思嘉表面緊繃的神色松了一點,心里卻不大痛快,甚至到了心緒不寧的地步,真真假假,流言只需要一點捕風(fēng)捉影就夠了。她更不愿意低頭去求證當(dāng)事人。 班盛的追求是恰到好處的體貼。他記得林微夏來姨媽的時間,會給她準(zhǔn)備好暖貼和紅糖塊。 通常林微夏都是不接,然后他會變著法地通過別人的手送到她手上。她后知后覺收下,事后一側(cè)頭就能撞上一張得逞的臉,唇角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兩人關(guān)系變?nèi)谇⑹窃谥芪宸艑W(xué)回家的路上。那天晚自習(xí)林微夏去辦公室?guī)兔ε脑嚲?,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晚了。 水圍巷錯落在城區(qū),但因為這里人員關(guān)系復(fù)雜,存在一些回遷戶和外來務(wù)工者,所以這里的住戶通常會讓自家小孩早點回家,不要在外面瞎晃。 到家還有一段距離,不遠處的坡道上聚集了一群流里流氣的混混,原本他們一邊抽著煙一邊開著黃腔,其中一個黃頭不經(jīng)意地一瞥,盯著林微夏立刻吹起了意味深長的口哨。 黃頭掐滅煙,同身后的幾位嘍啰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走上前。白燈泡懸在路牌處,將上黃頭臉上的刀疤照得清晰可見,加上他不懷好意的表情,顯得十分瘆人。 林微夏心底一驚,抓著書包帶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心開始跳個不停,恐懼像螞蟻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后背。 她正打算轉(zhuǎn)身就跑時,忽地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平常林微夏反感的吊兒郎當(dāng)散漫的聲音此刻響了起來,帶著少年獨有的冷冽和穩(wěn)重,讓人安心: “接著走?!?/br> 林微夏心稍定,腳尖的方向不再往后轉(zhuǎn),瞥見身后的那道影子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后。身后的班盛今天穿了一身黑,沖鋒衣的銀色拉鎖拉到鎖骨窩,襯得整個人峭拔剛勁,他單手插著兜,手里拖著一根不知道哪來的棒球棍。 班盛在身后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嚼著口香糖,林微夏每往前一步,他就拖著棒球棍在地上劃發(fā)出尖銳的聲音。 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響。 班盛跟著林微夏在經(jīng)過那幫混混身邊時,薄唇剛好吹了一個泡泡,“噠”的一聲響起,那幫混混嚇一跳,黃頭條件反射地彈開。 舌尖戳破泡泡卷回唇齒間,班盛不疾不緩地嚼著口香糖,沉著臉瞭起眼皮看了對面一眼,冷笑了一聲。 一幫人尷尬得不行,黃頭只看了班盛一眼,碰上他的眼神便知道,這人惹不起。黃頭只得回避,猛地咳嗽一聲,揮手示意身后的人裝模作樣地借口打電話散開了。 班盛到底把人安全送到家,林微夏站在家門口躊躇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著他:“今天——謝謝?!?/br> 班盛低頭兀自笑了一下,抬手將她被壓在書包肩帶上的黑發(fā)抽了出來,手腕處的袖子挨著她的手臂,指尖纏著她的頭發(fā),慢悠悠地開口: “一天到晚不是道歉就是謝謝,爺什么時候能等到我想要的那句話——” “喜歡我?!卑嗍⒖粗蛔忠痪涞卣f道。 林微夏愣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手指不由攥緊衣角。倏地,鄰居家的狗吠叫起來將這一曖昧的旖旎打破。 “進去吧,老子等得起?!卑嗍目诖锩鲆桓鶡熞г谧炖铮^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頭頸微低伸手?jǐn)n火,想起什么又朝身后揮了揮手。 南江冬日里的樹四季常青,在路燈的擁裹下亮著光,一縷白煙順著線條流暢的小臂飄了過來,燈光將少年挺拔孤絕的影子拉長。 班盛的追求進退得當(dāng),從不會過分惹人煩。送她回家不會多說一句話,從來默默地跟著, 然后再自己打車回家。 林微夏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一道守護的身影。 自從那天后林微夏對班盛的態(tài)度沒之前冷淡了,兩人在路上偶爾能搭一兩句話。班盛使起壞來,偶爾會逗一逗她,惹得林微夏打破一貫的淡定,神色氣惱。 班盛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勾到林微夏的書包帶,將人拽了回來。兩人推拉間,“吧嗒”一聲,一份傳單模樣的東西從拉鏈未拉緊的書包掉了出來。 林微夏臉上一閃而過慌亂的神色,班盛略微彎下腰,伸手將傳單接了過來,手指夾著紙端詳。 是某品牌聯(lián)合舉辦的大提琴演出活動,底部寫著參與掃碼抽獎有機會獲得現(xiàn)場觀賽的門票。 “你喜歡大提琴?”班盛問她。 他的問話很精,一般人看到這個傳單,會根據(jù)上面的信息得出“你是不是想去看這場比賽”。 班盛不是,他看得更遠,知道這件事的本質(zhì)——想去是因為喜歡。 林微夏沒有回答,想去把那張傳單搶回來,班盛卻將它揚得更高,一臉的從容閑散,一副等著她就招的模樣。 搶回傳單未果,林微夏直接放棄,淡聲說:“你想要就給你吧?!?/br> 班盛神色變了又變,沒有說話。 林微夏和班盛在路上拉扯的事被人撞見,事情很快傳到學(xué)校里,不是跟之前只有一個人看到的那般,那樣會被認(rèn)為是捕風(fēng)捉影,這次是好幾個人一起撞見,流言越傳越廣,在同學(xué)們看來,林微夏搭上了班盛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br> 一群女生坐在臺階上一前一后地聚在一起吃冰激凌,時不時發(fā)出嬌俏的笑聲,她們討論別人的語氣帶著的天生優(yōu)越感,在她們口中林微夏成了一個愛發(fā)sao勾引人的婊子。 “行了?!绷技味岥惖哪槼霈F(xiàn)隱隱訓(xùn)斥之色。 李笙然撐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可聽我哥說,班盛好像在追一個女生?!?/br> 這個時候也就李笙然敢說這話,先不論她是半路來到這個家的,與同父異母的李屹然一直不對盤,但她說的話確實有幾分可信度,畢竟李屹然是班盛的哥們,劃為自己人的那類。 氣氛像平靜的湖面開始裂成冰塊,柳思嘉思緒發(fā)怔,手里拿著的冰激凌融化“啪”地一聲掉在校裙上。 李笙然發(fā)出一聲驚叫,立刻拿出紙巾幫忙擦干凈,其他女生也紛紛湊過來幫忙,柳思嘉依然沒有反應(yīng),直盯著裙擺上的冰激凌發(fā)怔。 晚自習(xí),二年一班教室鬧哄哄的,有的同學(xué)不僅隨意說話,還仗著班主任劉希平出差隨意在座位上走來走去。 紀(jì)律差得一塌糊涂。 劉希平沉著臉出現(xiàn)在窗口不知道是誰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的,原本吵鬧得像菜市場一樣的教室霎時安靜下來。 鄭照行背對著講臺,嘴里還咬著根辣條,把手里的撲克“啪”地一聲扔了出去,喊道:“對k!” 班上立刻起了一陣細微的笑聲,狀況越嚴(yán)肅,越是忍不住笑,邱明華整個人忍笑忍得肩膀都抖。 不僅如此,甚至還有兩個學(xué)生出現(xiàn)曠課的情況。 “還笑!全班出去罰跑十五圈!”一向溫和的劉希平臉上出現(xiàn)怒氣,接連用戒尺敲了好幾下講臺,額頭上的青筋怒起。 一行人拖拖拉拉地被班主任趕去了cao場,一路上惹得其他班級的學(xué)生趴在窗口,頻頻側(cè)目。 cao場上的大燈亮如白日,高大的樹木層層遮日,在夜晚留下隨風(fēng)而動的影子。由體育委員整好隊,帶領(lǐng)大家跑步。 劉希平背著手一臉嚴(yán)肅地站在隊伍前,他吹了一下口哨:“林微夏,出列?!?/br> 班盛下意識地看向從方陣隊伍里走出來的林微夏,她的眼神疑惑,其他同學(xué)的眼神更是費解。 “你休息,其他人開始跑步!” 林微夏轉(zhuǎn)瞬明白過來老師的用意,她正想開口說她可以跑時,一道尖銳的聲音插了進來: “老師,不是說好全班一起受罰的嗎?憑什么她可以搞特殊?” “就是,還是說她家給學(xué)校捐的樓或是實驗設(shè)備更多啊,誰還不是父母心里的寶了。” “就是,他自己不覺得可笑嗎?我要回去告訴我媽。”一個a生插話,直接說起了班主任。 細碎的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多,老劉的神色變得為難。柳思嘉利索地扎好頭發(fā),霸氣地掃了她們幾個人一眼,一眾人自覺噤聲,轉(zhuǎn)而面無表情地看著劉希平:“還跑不跑了?” 劉希平暗自松了一口氣,吹起哨子喊口號,隊伍終于拖拖拉拉地跑了起來。一圈又一圈,跑得他們一個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狼狽不已,劉希平站在cao場邊上監(jiān)督他們跑完,隊伍才得以解散。 這次懲罰結(jié)束后,學(xué)生們心急余悸,次日醒來各種跑步后遺癥并發(fā),他們不是小腹疼就是走路小腿僵得跟老太太下樓梯一樣。 他們當(dāng)中有一部分人身體上的痛感越強,對林微夏就越心生不滿。 林微夏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好像是某節(jié)體育課后,她身上臆測的眼神越來越多。有時遠遠地看見一群女生,經(jīng)過她們時,那些討論和嘲弄越來越多,時不時還會爆發(fā)出一兩句小笑聲,男生更是一臉玩味地看著她。 “是真的,可兒在換衣室看到的。” “原來如此,平時裝得那么清高,結(jié)果……女神形象破滅哈哈哈?!?/br> “我說呢,平時裝得脾氣那么好是怕被針對吧,她好茶?!?/br> 這種情況通常只有柳思嘉在場的時候會好點,她同林微夏在一起時,議論的聲音仍會響,柳思嘉掃一眼她們才會噤聲。 而方茉對這件事表現(xiàn)出莫大的擔(dān)心,有時那些指點的眼神太過傷人,她忍不住想要跟他們爭執(zhí),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胳膊,回頭對上一雙平靜無波剔透的眼眸。 “微夏你不生氣嗎?”方茉擔(dān)心道。 “生氣啊,但生氣是最無用的事,”林微夏神色疏離的,反倒輕聲安慰起她來,“我沒事,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她們不在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br> 施暴者不是因為一個由頭去譴責(zé)她,而是很早就看不慣她了,現(xiàn)在只是找了個理由得以讓自己有理由能在背后中傷她。 而擁護的那些人,加入到一個群體中,跟著做出盲目,粗暴的論斷以求獲得安全感。 錯的并不是林微夏,她什么都沒做。錯的是根植于土壤里隱藏的惡意和嫉妒。 方茉似懂非懂,但覺得林微夏看著溫柔,實際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新的一周來臨,大陰天,天色暗沉沉的,像蘸了墨水,濕冷的冷空氣過境,連帶校園里紅艷的鳳凰花都跟著黯淡了幾分。 學(xué)生們穿著深高的制服正在教室里整理各自的儀容儀表,女生們匆忙借皮筋扎頭發(fā),拿紙巾擦掉口紅,男生們則簡單多了,負(fù)責(zé)把拉鏈拉好,扣子扣整齊就行。 可偶爾也有一兩條漏網(wǎng)之魚。 值日干部檢查到二年一班時,正好查到鄭照行沒有戴銘牌,旁邊的小弟讓他去找班盛去買銘牌,他冷笑一聲。 班盛早就和他不對付了,還找班盛,他媽找個屁啊。班盛肯把銘牌賣給他的話,他鄭字倒過來寫。 “我今天就不戴銘牌了,怎么著吧。”鄭照行坐在桌子上,惡狠狠地盯著值日的女生。 女生是別班的值日干部,不茍言笑地掃了一眼鄭照行,打開藍色文件夾打算記他的名字。 鄭照行臉一沉,直接踹飛了前面的凳子,伴隨著旁邊女生的尖叫,書本一本疊一本紛紛砸在地上,一支筆不小心打在值日干部臉上,傳來的痛感讓她下意識閉了閉眼。 “憑什么?為什么她可以不扎頭發(fā)?”鄭照行盯著干部,手卻徑直指向林微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