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窩在沙發(fā)上一起在客廳里看電視，他們打算把《權(quán)利的游戲》重新看一遍，他們靠得不算太近，有一定的距離，林微夏中間往茶幾另一邊拿水喝，人挪過去，就沒坐回來過。

    兩人離得更遠了。

    班盛掀起眼皮睨了一眼，臉色冷淡，傾身，長臂一身，林微夏正看著電視，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寬大的手掌托著她的臀部一推，整個人結(jié)結(jié)實實坐到了他大腿上。

    “你早上說的話再跟我說一遍?！卑嗍问直е?，嗓音低冷。

    “哪句??？”林微夏眼睛轉(zhuǎn)了一圈，故意裝不懂，“你越來越過分了？”

    “我手都凍紅了?！绷治⑾囊姲嗍⑸裆粚?，又換了一句。

    他想聽哪句，林微夏偏不說。班盛的臉色越來越黑，林微夏也不怕踩到獅子尾巴，繼續(xù)逗他，就是不說他想聽的那句話：

    “不在乎，我上趕來著來?！?/br>
    班盛氣極反笑一聲，胸腔傳來顫動，動手要剝她的衣服，林微夏不敢再開玩笑，雙手忙攬住他的脖頸，湊前去親了一下他的嘴唇，薄唇立刻沾了水光，以及一點林微夏的口紅印。

    林微夏的心縮了一下，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對上了班盛的眼睛，認真說道：

    “我喜歡班盛?！?/br>
    班盛喉結(jié)一陣發(fā)癢，眼底按壓的情緒似滔天巨浪，呼之欲出，緩緩出聲：

    “我只喜歡林微夏?！?/br>
    第82章 守護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看了幾集電視后, 班盛抄起桌上的鑰匙開車送她回家。車子一路疾馳，夜色如流星在車窗外劃過。

    車子在林微夏家樓下熄火，她解下安全帶, 傾身要推開車門，班盛倏地拉住她的手，問她：

    “你圣誕節(jié)那天有沒有什么安排？”

    林微夏拿出手機, 裝模作樣地打開備忘錄，聲音拖長：“那天好像有事，但要是你約我的話, 那我勉為其難——”

    女生眼睛閃過一絲狡黠，白皙的臉頰忽然被捏住, 被迫對上他視線，班盛輕笑一聲, 胸腔發(fā)出輕微的顫動，配合她, 聲音低低沉沉：

    “嗯，約你，答應(yīng)嗎？”

    林微夏輕咳一聲，小聲地說：“好?！?/br>
    兩天后, 圣誕，氣象報告上說今天由大雪轉(zhuǎn)為小雪, 今日出行人數(shù)預計比往日增了十倍，請各位出行的市民雨雪天注意安全。

    林微夏坐在梳妝臺上細細地描眉，化妝, 又拿了一支梅子色的口紅輕涂嘴唇, 水光瀲滟。

    換衣服的時候, 林微夏的衣服多以簡約色系為主, 她今天特地挑了件墨綠色的斗篷，壓得她膚白勝雪，黑色貝雷帽下是一雙剔透的眼睛，耳朵掛著的一雙櫻桃耳墜輕輕晃動著，與柔軟的長發(fā)膠合在一起。

    臉更顯簡約清麗。

    林微夏和班盛約好在電影院見面，經(jīng)典電影《真愛至上》在這一年重映，兩人一起約好看在圣誕節(jié)這天看。

    林微夏提前先到，她取了票坐在長椅上等人，今天電影院來了很多人，情侶，夫妻，也有一家三口，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么，林微夏也不是第一次和班盛約見面了，可這次卻越莫名的緊張，心跳頻率異于往常。

    她在想，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林微夏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滿懷期待地等著班盛的到來，結(jié)果遲遲不見他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人還沒有來，林微夏收回時不時看向門口的視線。她坐得腿有點酸，漆黑的眼睫垂下來不知道在想什么。

    沒一會兒，影廳響起一道標準的女聲：“各位觀眾，8點10分場的《真愛至上》現(xiàn)在開始檢票……”

    坐在林微夏兩側(cè)的人們紛紛起身，大部分是情侶，女生懷里抱著爆米花，男生手里拿著票在排隊。

    口袋里的手機發(fā)出嗚嗚的震動聲，林微夏拿出一看，班盛的號碼跳躍在屏幕上，心一動，立刻點了接聽：“喂?！?/br>
    “夏夏，是我?！卑嗍⒌穆曇舻屠?。

    “抱歉，我臨時有點事，來不了了。”班盛重重地吸了一口氣，他好像站在一個空曠的通風口樓道里，回聲響起。

    林微夏沉默半晌，舉著手機的手臂發(fā)酸，半晌才回神應(yīng)道：“好?！?/br>
    聽筒那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班盛拿遠了手機，語氣頓了頓，嗓子透著疲憊：“下次一定給你補上?！?/br>
    掛了電話后，林微夏把手機放回兜里，大廳里喧鬧不已。一米之外有一對情侶正在吵架，女生有點生氣：“說了讓你早點買票就不聽，現(xiàn)在怎么辦？”

    男生撓了一下頭，說道：“那看十一點場的？”

    女生拿錢包打了一下男生的肩膀：“看你個大頭鬼，你是不是忘了學校還有門禁？好煩啊，都怪你。”

    女生越想越覺得委屈，男生則有些不知所措，眼看兩人要再度吵起來時，林微夏走過去，把票遞過去，說道：“給你們了?！?/br>
    “你不看了嗎？”女生驚訝地問道。

    林微夏搖搖頭，唇角牽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說道：“不看了，我等的人沒有來。”

    說完后，林微夏把兩張票塞到女生手里，雙手插在衣服口袋，穿過擁擠的人群，跟眾人朝相反的方向向外走。身后傳來女生的呼喊聲：“謝謝啊，你等等，還沒給你電影票的錢呢——”

    林微夏頭不回，伸出一只手往后擺了擺。

    這次之前的種種比起來，林微夏的心情好像沒有之前那么沉重了，可能經(jīng)歷多了，承受閾值也變大了。

    周三，林微夏上完臨床心理課后同班上的同學一起從教學樓出來，一陣強風吹來，將地上的風沙與枯葉揚起。

    在經(jīng)過京大告示欄的時候，一群年輕的大學生圍在那里駐足觀看，起了一陣不小的議論聲，同伴是個愛看熱鬧的，拉著林微夏擠進重重人群，笑著說：“讓一讓，謝謝啊?！?/br>
    懷里抱著的書本不經(jīng)意地往下滑，林微夏收緊書本，視線掃向公告欄，目光頓住。

    公告欄貼了一張白紙，應(yīng)該是學生匿名打印貼出來的，上面的言論直指生物醫(yī)學工程學院（一）班的班盛，說他涉嫌服用違禁藥品，依賴藥品超常完成實驗室的項目和研究，此舉對廣大學子不公平，請求學校調(diào)查。

    對方說班盛依賴藥物來完成實驗，違反規(guī)則，有悖公平，言語憤慨且用詞偏激，言之鑿鑿地搞上升那一套，給學?？郯拥拿弊?。

    “真的假的？工程大院那位可是賓大的誒，不會吧?！庇腥藛柕?。

    “說不定人家在賓大就這樣了，國外一向玩得開?！庇心猩底孕χ聹y。

    一位高個子的女生冷冷插話：“這種沒有事實依據(jù)的話也有人信，我更相信他是遭人嫉恨，對方急于把他拉下馬。班盛太優(yōu)秀了，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偏偏栽在這?！?/br>
    “哈，人心真有意思?！?/br>
    圍觀的人各執(zhí)己見，林微夏一直沒有說話，指尖不自覺用力攥緊，骨節(jié)泛白，在討論的雪球越滾越大之際——

    白皙的手伸出來，直接把公告欄上面的那張紙給撕掉的了，林微夏的眼睛透著疏離和淡漠，把紙揉成一團，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它丟進垃圾桶里。

    林微夏沒去圖書館復習，開始找學校所有公告欄里有這類的匿名告示，然后全掉撕掉，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

    次日，林微夏獨自一人在食堂里吃飯，她只打了兩個菜，一個是清炒豆角，另一個是芹菜炒牛rou。

    她正慢吞吞地吃著飯，左手邊忽然出現(xiàn)一杯熱可可，清香的茉莉花香水味飄來，一抬眼，是李笙然。

    李笙然一身精致的打扮出現(xiàn)她面前，她手里拿著手機還有一盒綠箭口香糖，一看就是抽完煙簌嘴用的。

    “你現(xiàn)在居然還有心情吃得下飯，你不去找他嗎？”李笙然習慣性地出聲嗆她。

    林微夏放下筷子，抱著手臂說道：“不然呢，以淚洗面嗎？我打過電話給他，關(guān)機。”

    班盛玩失蹤已經(jīng)輕車熟路了。

    說完后，林微夏重新拿起筷子，低下頭開始嚼米飯，語氣冷淡：“我還要吃飯?！?/br>
    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李笙然看林微夏的態(tài)度也明白個七七八八了，作為女生她是站在她這邊的，也認為林微夏該發(fā)脾氣，甚至可以不管不問。

    可她從小把班盛當成親哥，一路看著他是怎么熬到現(xiàn)在的。

    忽然想起之前在九伽山那次，還有他那瓶沒有標簽的“胃藥”，林微夏多次試探都被他若無其事地擋了回去，心一驚，問道：“他是不是生病了，創(chuàng)傷應(yīng)激障礙？”

    李笙然從包里拿出一沓報告單，遞給她：“不止，你是學心理的，應(yīng)該很容易看懂這些。這些報告單他這幾年病例中的一部分。”

    林微夏接過來后，她翻看得迅速，腦子接收的信息很快?！芭尽钡囊宦暎桓曜訌倪吘壥撬{色的餐桌上掉了下去。

    漢密爾頓抑郁量表，24項評價度：焦慮，認知障礙，睡眠障礙，絕望感……評分大于三分，重度抑郁。

    ssi自殺意念量表評分顯示患者自殺欲望強烈……越看下去，上面統(tǒng)統(tǒng)顯示一個名字——班盛。

    林微夏的指尖忍不住顫抖，平時她在課堂上爛熟于心的名詞忽然發(fā)生在眼前。

    她感到一切都很陌生。

    “那天他準備去找你，剛好有件事要打電話給他爸，班盛和那個家已經(jīng)兩年沒聯(lián)系了，結(jié)果打過去，他爸竟然換了號碼。然后他再一次并病發(fā)，被強行送進醫(yī)院，手機也被沒收了?！?/br>
    李笙然吸了一口氣：“你大概不知道，班盛患有抑郁癥很多年了，在國外這兩年已經(jīng)演變成了重度抑郁和中度焦慮。”

    兩人正說著話，放在桌邊的手機發(fā)出“叮”的一聲，林微夏點開一看，是學校在官網(wǎng)發(fā)出的一則公告，上面寫道大三工程大院交換生班盛因深陷輿論風波，加上學校不斷收到舉報直指班盛違反校規(guī)校記，經(jīng)學校綜合考慮，在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前，校方已暫停班盛在進行的項目。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班盛整天熬在實驗室，沒日沒夜付出的心血極有可能作廢。

    “畜生?！绷治⑾臎]忍住說道，一滴晶瑩的眼淚滴到手機屏幕上。

    她在罵舉報班盛，惡意拉他下水的人，憑什么這樣對他。

    “吃抗抑郁和抗焦慮的事也能說成磕；藥，這世道，靠一張嘴，白的都能說成黑的?！绷治⑾睦渎曊f道。

    她看了一眼林微夏餐盤里的牛rou芹菜，嘆了一口氣：“冬至那天也是，我看你買了芹菜，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喜歡吃牛rou芹菜？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吃芹菜，高中跟你打一樣的菜是在遷就你，因為你喜歡，他才跟著吃的?！?/br>
    “什么？”林微夏人都是蒙的。

    “紋身是我騙你的，他紋那個蝴蝶紋身是因為你，高考結(jié)束后他就去紋了，因為他不想忘記你，”李笙然冷靜地說道，“最重要的一點，他上大學改專業(yè)是因為你，他怕你以后再也聽不到了。”

    高考那些事發(fā)生以后，班盛被關(guān)在家里，后來有一天，他溜了出去。班盛找了七中認識的一個朋友，那人初中跟林微夏是同一屆的，他把他知道關(guān)于林微夏的事全都跟班盛說了。

    他告訴班盛，林微夏耳朵原來是好的，好像是很小的時候她有一次發(fā)高燒，她那個喝得爛醉的父親拿錯藥給她了，林微夏服用過量的慶大霉素之類的藥物之后，導致右耳聽力缺失。

    后來她就戴上了助聽器。

    “上了初中后，她不是跟大家不同嘛，班上的人撕她作業(yè)本，罵她賤人，孤立她是常有的事，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是學生有一幫畜生放學后調(diào)戲林微夏，把她堵到巷子里。估計是被欺負狠了，林微夏當時反抗了，咬了其中一男的手，差點沒把那個馬仔手臂那塊rou咬下來，疼得他當場扇了林微夏左耳十幾個耳光，那馬仔扇得狠，打得她耳朵出血才肯放過她，后來她左耳聽力也出了問題，但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br>
    她左耳被人欺凌扇耳光，導致另一邊的聽力也不太好，所以林微夏聽了不了太嘈雜的聲音，有時候還會應(yīng)激。她有時候說話，反應(yīng)會比別人慢一拍。

    對方說完之后，看向班盛，試探性地問了句：“班爺，你沒事吧？”

    他第一次見班盛這樣，頂著一臉的傷跟個沒事人一樣過來打聽林微夏的事，聽完之后，黑衣少年靠在墻上，額頭的青筋突起，似乎在竭力隱忍什么。

    班盛倚在斑駁的墻邊，臉上面無表情，手不自覺攥成拳，似要攥出血來。

    他第一次見班盛眼眶紅成這樣。

    少年心事全是隱忍。

    高考結(jié)束后，劉強沒事干吹著口哨獨自跑回學校。在附近瞎晃，他正準備找個燒烤攤吃點夜宵，天空響了一道滾滾的雷聲，緊接著，白辣辣的大雨兜頭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