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之云一看到這番場景，頓時(shí)心疼得不行，叫嚷道：“無才，快過來，給師父看看傷到?jīng)]有？”見寶貝徒弟確實(shí)依舊完好，他氣鼓鼓地說：“來來來，師父教你一招，保證你能以牙還牙，把這一下打回去！”

    說罷，他一摁無才的后頸，將他的手卸下一只來，拿起八仙桌上的扳手、剪子、鐵絲鉗就開始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匦扪a(bǔ)起來，修完手，又修了腰和腿，最后重新拍了拍后頸道：“好啦！你試試師父教的這一招好不好用？”

    無才咚咚咚跑過去，繼續(xù)和無禮打。等無禮的木劍又到眼前，他不躲不閃，將劍尖從斜下穿出，使了點(diǎn)巧勁輕輕松松格開了無禮的這一下，緊接著雙腿作勢往無禮下盤踢去，手上卻將劍順勢往下一按，劍鋒便又打在了無禮肩頭。

    鐘晚立刻認(rèn)出，這是赫連鏡曾教過他們的反敗為勝之術(shù)，名為“柳暗花明”，這一招雖好，但通常越是武功高強(qiáng)之人，越是謹(jǐn)小慎微，最后一式往往沒法“為勝”，只能“反敗”。如今用在這木偶上，倒是十分合適。

    范之云見無禮被砍到了肩膀，又為她憤憤不平起來，三下兩下拆了無禮半邊身，說讓她好好教訓(xùn)師兄一頓。這一回他“教”的是赫連鏡的身法“穿云箭”，專用來躲避奇招怪招。果不其然，下一回合無才再用“柳暗花明”的時(shí)候，卻無論任何也打不中無禮了。

    鐘晚正看得有趣，孟亥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道：“出去吧。師父一開始玩兒，沒個(gè)三四個(gè)時(shí)辰不會(huì)玩夠的?！?/br>
    二人輕手輕腳走了出去，掩門的時(shí)候，鐘晚瞧見范之云正雙手亂舞地看著人偶過招，大喊：“好！”“好極了！”孟亥也湊過來看了一眼，道：“師父性子不能為旁人理解，因此除非要有什么事求他，否則無人踏足此處。他喜歡熱鬧，便做了這兩個(gè)人偶陪自己玩耍，倒也是件好事?！?/br>
    鐘晚心想：“范師弟在被斬去雙腿之前，明明是武學(xué)比符箓機(jī)巧更為出色，對二師父的武功更是欽佩至極。他做了人偶互相過招，想必也是為了讓自己過一過眼癮。”

    他正想著，孟亥卻眉頭一皺，看向遠(yuǎn)處蘆葦叢，道：“又有什么人往這里來了？”

    鐘晚定睛一看，果真有個(gè)黑色的小小人影緩步而來。等走到近處，看清那人的相貌了，孟亥卻極其煩躁地嘆了口氣，喃喃道：“又來?！?/br>
    他話音剛落，那人便已行至眼前，道：“孟師弟，掌門請范長老去一趟?！?/br>
    孟亥道：“師父正在閉關(guān)，此時(shí)干擾，生死攸關(guān)?！?/br>
    那個(gè)弟子有些為難：“這……”

    “罷了，我替師父去就是?！泵虾サ?，“還有這位少俠，也要見掌門一見?！?/br>
    那弟子看了鐘晚一眼，躊躇道：“孟師弟你去，自然是行的。但掌門卻不是誰都能見……”

    孟亥冷冷說道：“那你把唐尋文叫過來，讓他帶我去?！?/br>
    “大師兄眼下在揚(yáng)州……罷了罷了，”那弟子搖了搖頭，“跟我來吧?！?/br>
    鐘晚心想：“那弟子看上去竟有些怕他……與其說怕他，不如說怕范之云。也對，古怪的人總是叫常人害怕的，更何況是古怪的天才?！?/br>
    幾人一路無言，那帶路的弟子恨不得早點(diǎn)交差，是故將他們領(lǐng)到主殿前，說了聲“掌門在里頭候著”，就匆匆走了。

    孟亥心知赫連玨想同自己說的話，未免愿意叫鐘晚聽到，于是讓他先等在外頭。范之云來這里總是不情不愿，惹得他也沒有什么好心情，只想快點(diǎn)應(yīng)付完了事。

    他左拐右拐，走到赫連玨平日待的書房，敲門道：“掌門，孟亥來了?！眲傄崎T，赫連玨卻先他將門打開了。孟亥一見他，便暗暗心驚，想道：“去了幾日江南，掌門怎么又清瘦了這么多?！?/br>
    赫連玨示意他坐下，溫聲道：“孟亥，此番叫你來，是問你一件事?！?/br>
    他總是眉眼帶笑的模樣，配上溫潤俊美的長相，讓人十分容易就心生好感，雖然人至中年，又瘦了許多，但風(fēng)采絲毫不減，反而比少時(shí)更加沉穩(wěn)。

    孟亥道：“掌門請問，我必定知無不言?！?/br>
    赫連玨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道：“這是師弟寫的？”孟亥一眼便認(rèn)出，那是范之云為了耍他胡亂寫的那封信，說自己再也不回昆侖了云云。那信原本被卷成一團(tuán)塞在竹筒里，此時(shí)卻十分平整，想來看的人將它取出后，就一直壓在鎮(zhèn)紙下，從未再放回過。

    見孟亥點(diǎn)了點(diǎn)頭，赫連玨道：“你師父說他再不回昆侖，自然是賭氣話。但我問你一句，他說見到了我的……師弟，這可是真的？”

    --------------------

    孟亥：……假的

    鐘晚：……真的

    第35章 月桂樹

    孟亥能把范之云都哄得服服帖帖，自然算是七竅玲瓏之人。但他實(shí)在沒想到，那通篇都是瘋言瘋語的信里，赫連玨卻特意撿出了這一句，執(zhí)意要再問他一次。

    他眼睛一轉(zhuǎn)，便已經(jīng)猜到了七七八八，卻什么也不說，只是委婉道：“弟子無能，趕到的時(shí)候，師父已經(jīng)將這封信寫得差不多了，因此并未親歷先前的事。掌門不如問問師父，如何？”

    他這番話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又料定了赫連玨不愿意親自去找范之云，只能自個(gè)兒疑神疑鬼地揣度，也算是替師父小小地報(bào)復(fù)了一把。

    赫連玨果然露出了十分為難的神色，嘆道：“好罷，那便算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