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渡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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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沅擰了擰秀眉,什么話都沒有再說了。 池沅也擔心過這個問題,一個合作小組的,想使絆子很容易,她也做好被找麻煩的準備,可是接下來的兩天,那兩個人一改常態(tài),不遲到不早退,課題也認認真真地完成,似乎半點都沒有要作妖的跡象。 可是這樣的人,往往都是憋了個大招在心里頭,只是池沅沒想到這層罷了,畢竟以前沒遇到過。 周五那個晚上,按列她作為小組組長,需要去找負責主管器材儀器的主任簽字,延續(xù)租借時長。 主任的辦公室在九中教學樓靠北的方向,那里因為正在修建北門,所以劃了個片區(qū)為施工地區(qū),怕有人受傷,就專門弄了個彩鋼當大門鎖著,一般情況下也沒有學生會來這邊。 可她去的時候,主任辦公室已經(jīng)上鎖了,她還在想主任今天是忘記了這個事情準點下班了嗎?還是劉老師已經(jīng)找他簽了,忘記和她說了。 正準備給劉老師打電話,拿出手機卻發(fā)現(xiàn)沒有信號。 這才想起,她之前偶然聽人提了一嘴,明天九中要舉行高三的三模啊,考試場會屏蔽校區(qū)信號。 思及此,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兒,結果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 彩鋼大門已經(jīng)上鎖了。 意味著,她今天很有可能一直待在這里。 這條路很荒,新路才開始打混凝土。 夜幕將近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后背發(fā)涼,一陣陰森,大概是想到一句梗---“大多數(shù)學校以前都是墳場”。 涼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她白皙的皮膚不由得掀起一陣雞皮疙噶。 開始的時候,試著叫喚了兩聲,但也還是沒有人來,后面喊累了,也就坐下休息了,嗓子沙啞得疼。 今天是周五,除了高三的,大部分學生都已經(jīng)離校。 教學樓的位置離這里也有些遠,沒人聽到她呼救也是正常的。 越是一個人待著,思路就越清晰,她就不信她自己真能有這么倒霉。 雖然沒有信號,但至少手機有電,能一直亮著,不讓她真的可能會崩潰。 沒這么一個人待過,一點聲音都沒有,靜得嚇人。 開始的一兩個小時還好,到后面天完全黑了之后,她甚至感覺連風吹起樹葉的聲音都仿佛是鬼在叫。 明明是個崇尚科學的人,但心里發(fā)涼的冷感卻在告訴她,其實她沒那么堅定。 池沅坐了很久,腿都麻掉了,覺得自己不能再這么坐以待斃下去,于是又試圖翻墻,看能不能翻出去。 結果摔在地上的痛感讓她一陣哀鳴,生理眼淚不受控制直接飆了出來。 她將腦袋埋入雙膝中哭了一會兒之后,腦袋感覺被什么東西給砸了一下。 抬頭看時,少年矯捷的身姿映入眼中。 陳浮己單手撐著墻,飛身一躍,就跳入了彩鋼內,耳邊似乎都傳來他下來時刮起的一陣風聲。 他身后是讓人恐懼的黑夜,瘦高的身姿充滿著無限的生機與勃發(fā)。 池沅看愣了,陳浮己顯然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里面,并且還是以這么狼狽的姿態(tài)。 女孩雙手撐著地,坐在地上,原本扎著的高馬尾此刻變得松松垮垮的,碎發(fā)因為淚和汗的緣故,黏在了光潔的臉蛋和脖頸上,身上還有泥。 “陳浮己······你怎么在這兒?”她沒忍住,話語中全是nongnong的哭腔。 在那一瞬間,她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樣。 就像是迷失在深海之上的巨輪,終于看到了燈塔。 “沒假條,翻墻逃課?!彼粗劂涞哪?,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晚上四節(jié)晚自習,他能上完才怪。 陳浮己走過去,朝她伸手,一向淡漠疏離的嗓音多了幾分清月般的溫和。 “能不能起來?” 她伸手,回握住,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的大掌之上,有些粗糙的磨礪感。 池沅接著陳浮己的力,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卻怎么也拍不掉。 “怎么出去啊?”她將希望全都寄托在眼前這個差不多年紀大小的男生身上。 池沅不知道,陳浮己走這條路走慣了,大概是因為他總逃課,保安一向都不管這邊,在他看來,很方便。 “跟著我走。”他彎身,撿起地上的書包。 池沅很相信他,踩著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北門還沒完全修好,大概只做了三分之一的工程,他們是直接從鋼筋上跳出去的。 有點高,大概三米的樣子,池沅很怕。 陳浮己看出來了,先跳了下去,抬頭望向他,少女皎潔的面容沾染上淚水之后,讓人免不了一陣失神。 “陳浮己······”她輕喚一聲,生怕他不管自己了。 陳浮己伸手輕拍了拍自己的寬肩,“踩著下來?!?/br> 池沅猶豫,在陳浮己沒有不耐煩之前,伸出了腳,踩在了他的肩上。 這是她有記憶以來,除了父親以外,第二個帶給她安全感的有力肩膀。 下來后,她像是溺沉大海后的死里逃生,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她甚至能清晰地嗅到,自己身上泥點子和混凝土的味道。 陳浮己看著她哭,沒有安慰,但他就站在她身側,她抬頭就能看到他。 等她終于哭完,陳浮己才出聲:“要跟我走嗎?” 她一雙眸子里,氤氳著一層怎么撥也撥不開的水霧,朦朧之際,她依稀能看清陳浮己英俊鋒利的輪廓線。 她點頭。 池沅也不知道陳浮己帶自己去哪兒。 他們一起,坐了一趟很長很長的公交車。 公交車上沒幾個人,他們倆坐在最后幾排,沒有并排坐,陳浮己坐在她的身后,都是靠窗的位置。 晚風從玻璃車窗不斷往里吹,她散開了發(fā),帶著些暖意的風吹平了她那顆焦躁不安的心。 陳浮己問都沒有問她,直接將耳機塞進了她的耳朵里。 “靜止了,所有的花開 遙遠了,清晰了愛 ······” 大概過了四十分鐘,陳浮己才伸手將耳機線拿下來。 他冰涼的手指從她耳畔滑過。 到了站,她跟著陳浮己一起下車,途中,她一句都沒有問他們要去哪兒。 路有些熟悉,但她沒想起是哪里。 來霧城這么久,走過不小大街小巷,覺得這里的路其實都長得差不多。 一望過去,全是數(shù)也數(shù)不盡的梯坎,兩側夾著常年茂盛青綠的參天大樹。 她一直在他身后,有時候爬不動了,就伸手拉住陳浮己的衣角。 他有時候會停下來等她,有時候直接蠻橫地將她拽上去,動作粗魯。 “陳浮己,還有多久???”她氣喘噓噓地問,兩只腿不像是自己了的一樣。 陳浮己望著遠處延綿不絕的山頭,緩緩啟唇:“到了?!?/br> 池沅聽完,才注意到周遭的景色。 這是山頂,山城的繁星一覽無余,一輪彎月絲毫沒有羞怯地躲在云層后面,月光照在半高的草叢里,時不時地傳來一聲蟋蟀聲。 耳畔似乎還有山澗緩緩流過的聲音,柔化心尖,悅耳動聽,但她卻找不到具體的位置,好像在不遠處,又好似在四面八方。 天空不是黑的,而是深藍,不是讓人恐懼的,因為它私有霞光。 “好美······” 一個住慣了康莊大道的嬌小姐,這是來到這里后,第一次對霧城的贊美。 他站在那兒,身姿挺拔,像極了這里的山,像極了這里的江與河。 她側頭望向他時,少年的雄姿絲毫不比這逶迤的山脈景色遜色多少。 或許他不該混沌度日,不該與污泥交相渾濁,他該是如這山,如這江一樣,迅猛而又朝氣。 看她心情穩(wěn)定下來了,陳浮己才問:“怎么回事?” 池沅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緩緩說:“可能是被人整了吧?!?/br> 陳浮己沒有再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池沅望著他:“陳浮己?!?/br> 他單手抄兜,“嗯?” 她笑彎了眉眼:“你請我吃個飯唄,看在我這么可憐的份兒上。” “嗯?!?/br> 之后,他帶著她走了下山的路,但沒走多遠拐了巷子,這時候路更熟悉了,池沅總感覺自己來過。 她拉了拉陳浮己的臂彎:“是不是就上次我迷路那里?” “挺有記性?!彼浇俏⑽P起。 “當然記得,你叫我滾還推了我一把?!彼龖崙嵅黄降匮a了一句。 陳浮己沒否認自己的惡行惡語,也沒做過多解釋。 他們一直走,穿過幾家瓦房,才停下來。 “你家嗎?”她望向面前磚砌的平房問,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嗯。”陳浮己徑直往里走,池沅跟著他。 老頭坐屋子里頭,開著昏黃的鎢絲燈,手里頭拿著幾張竹片編制著。 池沅一下子就認出來這個爺爺是誰,可能是因為他臉上那塊疤痕讓人印象太過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