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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潭水中央的那簇白梅花叢依舊顫著,一切還只是開始,一切難以結(jié)束。 幽靜的水潭倒影著圓月,水聲嘩啦,被艱難徙倚的少年攪晃出圈圈漣漪。 明明不大的水潭為什么要走那么久? 為什么明明不遠(yuǎn)的白梅樹要那么難以企及? 將夜不知道自己究竟費了多大力氣才攀上那株虬粗的白梅樹,才將那只渾身纏縛鎖鏈,雙翼深扎釘子的白鳥抱入懷中,那雙雪白的羽翼幾乎已被鮮血染透,昏迷不醒中,還是若有感應(yīng)般,掀開縫隙,露出琉璃珠瞧見了將夜,而后便使勁掙扎,似乎是在斥責(zé)將夜不聽話。 但白鳥實在沒什么力氣了,那點掙扎只是讓傷口撕裂地更疼,疼到又昏厥過去。 只隱約聽見,少年哽咽著喉嚨,近乎泣不成聲地安慰他。 師尊,你別趕我走。 我都知道了,你別怕我陪著你呢。 白鳥就算是昏厥過去,那種非人能承受的疼痛還是不斷折磨他,身體無意識地痙攣,抽搐,又因本能尋覓溫暖,潛意識中往將夜懷里鉆。 那雙琉璃珠般的眸子,除了師尊,還有誰會擁有? 將夜倏然明白了,腦海中混亂的記憶在此刻終于拼湊起一面光可鑒人的明鏡,里面照出的是師尊的面容,那雙琉璃珠未變,那身雪白的衣裳也未變,變化的只是云淡風(fēng)輕,溫柔至極的師尊被驀然闖入的鎖鏈絞住雙臂,一顆顆釘子深戮骨骼,將他死死釘在白梅之上。 一年前,將夜還不知道白鳥就是師尊的時候,就試過了,他根本拔不出扎入白鳥雙翼的釘子,也扯不斷那些纏縛師尊的鎖鏈。 他感到無能為力,只能緊緊抱著白鳥,將自己身體里的靈流輸入師尊體內(nèi),好讓他減緩那種疼痛。 自身靈力的流失,讓他站在冰寒刺骨的潭水中,漸漸感受不到腿腳的知覺,已經(jīng)被凍到麻木了。 他緊緊抱著白鳥,額頭抵著,意識漸漸不清醒了,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自己的神識早就因瀕死的兇險而離體,化作一道輕煙,慢慢沒入白鳥識海中。 將夜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中,聽到一條潺潺溪流淌過耳畔,又指引著他往前走去。 那是一株極盛的白梅樹。 不似神隱峰的那一棵陰森詭譎,這一株很溫柔,似泛著柔和的光澤,片片飄然飛舞著落下,繞在將夜身周,引著他繼續(xù)往前走。 他看到粗壯的樹干后露出一截白衣,繞著白梅走過去,便瞧見那熟悉的白衣銀發(fā),青年支著頎長的手指,輕撐鬢角,正在淺眠。 夢里的人很多時候是記不住自己因何入夢,夢外又是如何的。 將夜一眼看見熟悉身影,便興奮地喊道:師尊! 他驀然撲過去,卻見那道身影忽然猶如窯燒的玉瓷,承受不住烈火的炙烤,忽地斑裂出細(xì)碎的紋路。 那張昳麗的面容上裂開無數(shù)道裂痕,且那些縫隙越裂越大。 似乎要將這個人完全揉碎了,墜成無數(shù)道殘破的玉片才肯罷休。 將夜慌張地伸出手,輕撫過師尊的臉頰,他捧著那張臉,想將斑裂開的紋路擠回去。 可他一碰,師尊的額角就墜落一片白瓷,那片白瓷一落地就化作煙,燃成霧,驀地被纏繞在周圍的水流吸收干凈。 將夜慌了,他捂著師尊的臉,不讓那些斑駁的碎瓷片墜落 可到了最后,就連那雙琉璃珠都滑落眼眶,如一對皎潔的明珠飛向白梅樹頂,白梅樹也變了。 那不是白梅! 那是一株紅極烈焰,仿佛剛嗜過鮮血的梧桐樹! 他眼前的師尊斑駁地徹底碎裂了,一片碎瓷都不留,化作了煙,燃成了霧,徹底消弭在他眼前。 有時候,人越是執(zhí)著于什么,當(dāng)那樣?xùn)|西徹底消失的時候,情緒來的其實是很緩慢的。 他先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還維持著捧著師尊臉頰的手。 掌心空落落的,什么也沒有。 他盯著看了很久,才倏然感覺到心頭像是被利刃錐了一下,驀地鈍痛。 沉默。 沉默 沉寂了很久,才像是終于被撈出深淵,從深海中仰起頭,空氣一下子撞入氣管中,劇烈喘息著。 師尊 喊到聲嘶力竭,喊到喉嚨劇痛,喊到他終于意識到,對師尊的在意,原不止是憐憫、同情、救贖、治愈 是不是早就相熟? 為何? 為何啊? 他對他的在意,從心臟中長出一顆參天,可是他看到他徹底碎裂,斑駁,消失,化作煙,化作霧。 湮滅 師尊 將夜 將夜,你醒醒 是不是有人在喊他?誰在喊他? 不是師尊 師尊? 師尊 將夜倏然睜開眼,他坐起來,眼前一陣發(fā)黑,頭暈?zāi)垦?,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就忙不迭一把攥住身邊人的手。 師尊呢?我?guī)熥鹉? 沒死。 呃將夜緩了口氣,喉嚨干啞得要命,卻倔強著急促開口:他他怎么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