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言抬起頭, 張開嘴，似乎是想說話，但是喉嚨里發(fā)出來的是那種絕望嘶啞的單音。他大口地呼吸著，發(fā)出很響亮的喘息，胸口好像有一個(gè)破風(fēng)箱在吹, 但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田楊楊趕緊給他拍后背順氣，陳芳芝用力地掐他的虎口，但都沒有什么用, 展言的指尖已經(jīng)麻了。田楊楊急得喊了一句：“要不要送醫(yī)院??？”

    送醫(yī)院就太夸張了。展言一邊這么想著，一邊卻又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要死了。他突然忘記了怎么呼吸, 但肺部急需氧氣。心跳得那么快,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痛得要裂開來了。他不知道自己臉色有多可怕, 但從陳芳芝和田楊楊的反應(yīng)來看，可能是真的很嚇人。陳芳芝把他的虎口都快捏紫了, 但是他一點(diǎn)沒意識到。

    被人照著心臟捅一刀原來就是這個(gè)感覺。展言想, 江少珩, 你還真的下得了手。

    陳芳芝已經(jīng)拿出了手機(jī)要打急救, 展言抬眼看著她, 眼底全是血絲。他突然伸手摁住了陳芳芝的手腕，那么用力，像是要掐斷她的手。陳芳芝握不住手機(jī)，疼得抽了一口冷氣。然后展言用那種可怕的嘶啞聲音說出了兩個(gè)字：“出，去！”

    “什么？”

    “出去?！闭寡缘脑掜樍艘稽c(diǎn)，他站不住，直接跪了下來，兩人趕緊七手八腳地去拉他，但是誰都拉不動他。展言就那樣無力地倒下來，執(zhí)著地把她們的手扒拉開，“我不要了……不要了！”

    不要看他。讓他痛，讓他死。

    田楊楊無措地看了一眼陳芳芝：“陳姐？”

    展言的手機(jī)掉在了地上，屏幕仍然亮著。陳芳芝抓起來看了一眼，剛剛結(jié)束的語音通話對面的名字是江少珩。

    陳芳芝的臉色變得比剛才還要難看了。

    “不要什么？”她狠狠捏著展言的肩膀，強(qiáng)迫他看著自己，“說清楚，不要什么？”

    展言仰頭看她，眼淚淌得滿臉都是。他還掐著陳芳芝的手腕，在那一瞬間升騰起無數(shù)的恨意。我沒有要你用這種辦法啊……他恨不得像個(gè)孩子一樣耍賴，現(xiàn)在江少珩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再也不會了。都怪你。

    可是他沒有說出來。一半是因?yàn)樗乜谕吹脹]辦法組織這么長的句子，另一半是因?yàn)樗皇钦娴暮⒆恿恕?/br>
    江少珩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他現(xiàn)在撒潑打滾地喊著“不要事業(yè)”還有什么用？不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展言做了兩個(gè)深呼吸，從牙縫里艱難地?cái)D出一句話：“陳姐，給我……十五分鐘，行不行？”

    陳芳芝眼神復(fù)雜地長久凝視著他。

    “走?！彼蝗徽酒饋?，拉了田楊楊一把，“讓他一個(gè)人呆一會兒?！?/br>
    “可是……”田楊楊不放心地看著展言。她從來沒有見過展言這個(gè)樣子，好像某種兇險(xiǎn)的病突然發(fā)作。但是陳芳芝堅(jiān)定地對她說：“出去！”

    田楊楊只好站了起來。她們走到外面的時(shí)候，里面?zhèn)鞒隽艘宦曋敝ぷ拥陌Ш?。特別難聽，仿佛聲帶活活撕裂開，帶著血?dú)?，野獸般的，嘶叫。

    江少珩把安全帶扣好，江楚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隔了一條走廊的旅客正探頭好奇地打量著他們，江少珩不動聲色地挪了一下位置，把meimei完全擋了起來。江楚把頭倒過來，靠在他的肩膀上。江少珩把手臂伸開，攬住了她的肩，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江楚輕聲問他：“剛才是展言嗎？”

    江少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br>
    江楚又問：“他要跟你分手？”

    江少珩沒有回答這個(gè)問題。走廊對面的人悄悄舉起了手機(jī)，攝像頭對著他們他們倆。

    穿著西裝的男人把頭伸過去，禮貌但是強(qiáng)勢地對那個(gè)旅客說：“小姐，麻煩你把照片刪掉?！?/br>
    江楚漠然地轉(zhuǎn)開了臉，從江少珩懷里掙脫了出去，看著舷窗外面。飛機(jī)開始爬升，江楚看著舷窗外的景物被拋在腳下，順應(yīng)重力的方向，把頭靠在了座椅后背上。

    “逃回去有什么用？”她突然說，“多倫多的人又不是不會上網(wǎng)?！?/br>
    江少珩的手仍然搭在她的肩膀上，聞言無聲地?cái)埦o了她。

    “有我?！彼p聲說，“哥哥在?！?/br>
    休息室里重新安靜了下來。

    陳芳芝又看了一眼手表，距離剛才那一聲嚇人的慘叫已經(jīng)過去了快十分鐘，里面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田楊楊擔(dān)心得坐立不安，但陳芳芝始終不為所動。她答應(yīng)了十五分鐘，就是十五分鐘。展言在里面是跪也好，爬也好，只要十五分鐘以后，展言能站著走出來，她都不管。

    田楊楊看她放下了手才湊了上來。十分鐘了，她再遲鈍也拼湊出來是怎么回事兒了。

    “陳姐，你說……”田楊楊欲言又止，“是不是江少珩提分手了??？”

    陳芳芝垂下眼，沒搭腔。江家兄妹出了名的感情好，江楚的事情鬧成這樣，江少珩怎么可能受得了。

    田楊楊的臉皺成一團(tuán)，小聲地抽泣了一聲。陳芳芝側(cè)過臉，看了她一眼。

    “覺得對不起他？”她的頭往里面點(diǎn)了點(diǎn)，表示這個(gè)“他”是指展言。

    田楊楊：“我，我沒想到——”

    陳芳芝毫不留情地打斷她：“你想到了。”

    沒有想到，她就不會把在片場看到的事情告訴自己。如果不是這條消息，光靠錢，那些照片和視頻說什么都拿不回來。

    “你想保住你的工作，這不丟人?！标惙贾ツ坏乜粗皼]必要假裝自己是個(gè)好人。沒人給你發(fā)獎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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