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能算吧?！笔最I(lǐng)宰輕輕笑了起來，“死因是重力，大概也能算是死在重力使手里吧?！?/br>
    中原中也真的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這下真的警惕起來了，認真上前地看著他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他沉聲問。

    “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會做?！笔最I(lǐng)宰轉(zhuǎn)頭和他對視。

    夕陽最后一抹紅色落下地平線，黑發(fā)青年在黑暗的世界中笑著，表情卻好像被丟棄要哭出來的孩子一樣。

    “我只是遇見了一個騙子。”他說，“那個家伙說好會等著我和我一起殉情，結(jié)果卻自己丟下我先走了，真過分啊，對吧？”

    *

    中島敦醒過來的時候以為自己看見了太宰先生。

    但他即使再怎么渾渾噩噩，也不至于真的認錯人，還是很快被拉回了清醒但又殘酷的現(xiàn)實。

    “你終于醒了啊?！彼媲暗娜苏玖似饋?，“我去找林太郎?！?/br>
    中島敦就算知道對方不是太宰先生，但看到她還是忍不住出神。

    那是一名美麗的女性，大約二十來歲，和太宰先生真的很像，黑發(fā)鳶眸，如果不是性別氣質(zhì)和那一頭微卷的長發(fā)，估計很容易被錯認成太宰先生吧。

    “你是……？”中島敦忍不住開口問，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虛弱和喉嚨的干澀。

    “叫我愛麗絲就好。”那人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表情嫌棄又冷淡，“你餓暈在外面，被林太郎撿回來的，具體的就自己去問林太郎吧?！?/br>
    她真的好像太宰先生啊……但是太宰先生……他的太宰先生已經(jīng)……

    中島敦眼眶發(fā)紅鼻子發(fā)酸，眼前又閃過了滿地碎裂尸體的畫面，黑暗和鮮血扭曲了他的理智和世界，頭痛欲裂卻又窒息，心臟像是被人硬生生撕裂一樣劇痛，眼前發(fā)黑，呼吸困難。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個黑暗時刻，他瘋了一樣跑到樓下撞開人群的時候，到底看見了一副怎樣恐怖的場景。

    他顫抖著半跪在血泊前，手伸出去想要觸碰卻不知道該碰尸體哪一塊碎裂的肢體，瞳孔瘋狂轉(zhuǎn)動卻哪里都不敢落下視線，似乎多看一秒就會被刺眼的鮮血戳瞎眼睛一樣。

    ……什么？

    這是……什么？

    他是在做夢吧？肯定是在做夢吧？不然這怎么可能呢？這里一定不是現(xiàn)實吧？

    狀若癲狂的少年最終還是用顫抖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只染血的手，他恍惚地想，啊，原來是真的，這竟然真的是現(xiàn)實。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視野和理智都陷入了崩潰混亂，眼睛發(fā)紅死死瞪著眼前碎裂的尸體，瀕死一樣瘋狂喘息著。

    那是……什么？

    這一堆看不出形狀的血rou……是他的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死了？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少年握著那只逐漸失去溫度的手輕聲呼喚著，但變成尸體的那個人卻再也不會回復(fù)他了。

    “太宰……先生……？”

    再然后，中島敦就沒有記憶了。

    也許是發(fā)了瘋，也許是其他原因，他沒有了這期間的清晰記憶。

    他只恍恍惚惚記得自己想要將太宰先生的身體撿起來抱著帶走，卻被趕回來的中原干部攔住打了一架，被奪走太宰先生后更加瘋狂然后被打傷變成老虎喪失理智在外面生活，最后精疲力盡倒下，逐漸在眼淚和絕望與悲傷中失去了意識。

    所以，他被人撿了回來，被人救了嗎？

    少年的白發(fā)和金眸都無比暗淡，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沒有絲毫動彈的樣子，精神恍惚到連有人進來也不知道。

    “少年，你想死嗎？”來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沉聲問。

    中島敦緩慢眨動了一下眼睛，遲鈍地轉(zhuǎn)動眼睛去看來人，然后愣住。

    那是本應(yīng)該早就死去的港口黑手黨前任首領(lǐng)——森鷗外，將太宰先生撫養(yǎng)長大的男人。

    怎么……回事？

    “回答我，少年，你想死嗎？”森鷗外再次提問。

    “我……”中島敦用干澀的聲音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我能怎么繼續(xù)活下去……又要怎么面對這個世界……”

    “太宰君把你交給了我?！鄙t外說，“然后給了你兩個選擇，這兩條路都為你鋪墊好了，就看你自己怎么選擇了。”

    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少年的身體直接劇烈顫抖了一下，眼眶也瞬間紅了，聲音更是直接哽咽起來。

    “太宰先生……說的？”

    森鷗外看起來一直十分沉穩(wěn)，但此刻，他的眼神也控制不住地悲傷痛苦起來。

    “是啊，那個孩子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未來，卻直接斬斷了自己的所有后路。”男人看起來甚至一瞬間蒼老了很多，“而我明明知道一切，卻沒能救下他。”

    “我會救下你也是因為這個理由。”他說，“我的面前有一名求死的少年，我明明想救他，卻救不了。這種經(jīng)歷，我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中島敦看著男人的表情，也無法控制地難受起來，他知道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讓他悲傷的事情了，但因為太宰先生死亡而痛苦的卻不止他一個。

    “太宰先生……給我安排什么樣的未來？”少年艱難卻堅定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亮起一絲光的眼睛直直看著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