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說著話，顧芝之端著一杯紅酒，不知道在他們背后站了多久了，明蕭看到她，有些莫名，他不認(rèn)識顧芝之，不知道是誰家女兒，還是禮貌的朝她點了點頭。

    顧芝之看著他英俊的面孔，似乎有些害羞，隨后，小聲叫了聲，“哥?！?/br>
    “你剛叫我什么？”明蕭站直了，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明家這輩倒數(shù)第二小的，下面只有明霜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一個這樣的便宜meimei。

    他是公子哥出身，和明霜性格有點兒像，也是很任性的主。

    “這是顧阿姨的侄女?！泵魉榻B。

    這下，明蕭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了，隨后，臉上rou眼可見掛上了不爽。

    小時候，喻殷去世時，明蕭已經(jīng)上中學(xué)了，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嬸嬸，也知道明霜心結(jié)，因此對顧婉寧原本就沒什么好印象，別說這連帶來的哪里的犄角旮旯的親戚。

    “別叫我哥了，不喜歡聽?！泵魇捳f。

    顧芝之臉色慘白，明霜想起那天她給江槐發(fā)的好友申請，原本想給她留點面子的想法一下消失了。

    她把江槐理所當(dāng)然劃分到自己界限里。

    她可以逗他，可以和他鬧矛盾，但是，絕對不想看到別人染指?；蛟S，哪天江槐喜歡上別人了，她對他的興趣也會隨之消失吧。

    “別給他發(fā)信息了。”兩人擦肩而過時，明霜輕聲說，“他不會看的?！?/br>
    顧芝之僵在了原地。

    明霜的同學(xué)做了一桌，大部分是以前在國際的狐朋狗友，檀附來了陳璇等幾個和她關(guān)系好的女生，見到這個排場，都有些局促，覺得自己準(zhǔn)備的小小禮物有些拿不出手。

    “我很喜歡，謝謝?！钡故敲魉稽c不介意，笑容很真誠。

    “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生日會。”

    許端端今天也穿得很漂亮，她搭住明霜肩膀，左顧右盼，“你家?guī)浉缒?，沒來嗎？”

    指的江槐。

    那天見到江槐后，他在許端端那里的帥哥排行榜就榮升第一了。

    按照許端端說，男人極品的是氣質(zhì)，江槐屬于氣質(zhì)長相都拔尖的，當(dāng)然應(yīng)該排第一。

    明霜一攤手，神情有些無辜，“我可能把他氣走了?！?/br>
    “你又干嘛了?！?/br>
    明霜說，“就和他開了個小玩笑，然后可能還有點小誤會?！?/br>
    她復(fù)述了一下大意。

    許端端下巴差點沒驚掉，“臥槽，你叫帥哥給你當(dāng)三？”

    明霜，“……說了是開玩笑嘛，他難道聽不出來？”

    許端端，“可能還真聽不出來。”

    明霜那張嘴巴，說出來的話是真是假，只有鬼知道。那種純情好學(xué)生帥哥，怎么能玩得過她。

    宴會結(jié)束在午夜十二點，明霜禮物還沒拆完。

    一份放在角落里，沒有貼條的禮盒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像是忽然心有所感，明霜打開了那個盒子。

    沒有寫名字，沒有寫內(nèi)容。

    是一條很昂貴的手鏈，綴著月亮。和明霜來學(xué)校之后，第一次戴的那條一模一樣，一個牌子的，mystic moon的月相系列。

    可以根據(jù)降生日期的月相訂做，明霜出生那年的十五，是個漂亮的滿月。

    她把項鏈從盒子里拿出來，輕輕戴上。

    周一，上學(xué)，明霜上黑板寫題，校服袖子滑落，像是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一點月光。

    女孩手腕纖細(xì)潔白，女孩肌膚白嫩，細(xì)碎的月光落在她手腕上，顯得越發(fā)皎潔。

    寫完后，明霜視線往教室后方看去。

    江槐一言不發(fā)，冷著臉，垂眸看向自己的練習(xí)冊，臉色依舊顯得有些蒼白。

    明霜嘆氣。

    物理課好難，她忽然又有點想念江槐了。

    “班委?！背弥辈辉?，路過阮揚(yáng)帆桌子時，明霜敲了敲他桌子，笑吟吟說，“上次你說的，咱們花名冊可以借我看看？”

    高三課程更加緊張。

    明霜很是佩服，江槐在這種狀態(tài)下，成績竟然一點不掉，開學(xué)摸底足足甩了第二名三十分。

    周五。江槐獨(dú)自騎車回家，入秋后，溫度一天比一天涼了下去，他沒打傘，由著小雨潤濕黑發(fā)。

    易軍專門打電話叫他過去，說丁伊麗出院了，醫(yī)生有些醫(yī)囑看不懂，叫江槐得空的話上門來一次。

    “那孩子成績好，又孝順?！痹曝愋^(qū)門口的麻將館，丁伊麗正在打麻將，臉色很好，提起江槐，贊不絕口，“從小就聽話，讓人省心?！?/br>
    雖然一聲不吭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很聽話，從不鬧事。

    那么小一個孩子，其實乖覺得讓人心疼。

    “哎，小槐到了，別打了?！币总娊恿穗娫?，喜氣洋洋地叫丁伊麗出去。

    少年還穿著校服，清瘦修長，面孔英俊，只是略顯得蒼白了一些。

    他給丁伊麗把醫(yī)囑謄寫了一遍，易軍在一旁看著，這手氣比起當(dāng)年易康的狗爬字實在是好太多。

    “小槐，不然今天就別走了吧，請你吃飯?！币总娬f，“小康也正好有假?！?/br>
    少年放下筆，淡淡說，“謝謝叔叔，不用麻煩了?！?/br>
    “我回家吃?！彼f。

    “回家吃干什么呀?！倍∫聋惲ⅠR說，“你一個人住，那屋子里冷火秋煙的，回去只能吃冷飯，你一個男伢，一個人能做什么飯啊，還是留在我們這吃吧?！?/br>
    “小槐啊，你現(xiàn)在是住在嫣以前的屋子里么?！币总娫囂叫詥?，“那屋子還能住人嗎?！?/br>
    少年已經(jīng)站起身了，垂著眼睫，“能的。”

    他話少，事情辦完后就要走。正巧易康提著酒，喜氣洋洋進(jìn)門來，忙攔住他，丁伊麗和易軍趕緊把門關(guān)了，非叫他留下。

    “小槐啊，有個喜事，叔叔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說。”飯桌上，易軍搓了搓手。

    江槐停了筷子，安靜看向他。

    “就是關(guān)于你爸……江先生?！币总娒Ω目?。

    易康和丁伊麗都停下了筷子，緊張又期待地看著少年。

    前幾天，江家來人，接他們專門去了江宅?？涂蜌鈿庠儐柫艘幌掠嘘P(guān)江槐這么多年的情況，還給了他們一筆不菲的所謂‘撫養(yǎng)費(fèi)’，其實說起來。江槐并沒有用過他們什么錢，不過因為于嫣去世時，他年齡實在太小，不能一人居住。

    于嫣那邊的遠(yuǎn)方親戚互相推諉，易軍留他回家住了一段時間，后來，江槐上中學(xué)后，就開始一直住宿了。

    江槐已經(jīng)放下了筷子，輕聲說，“我不舒服，先回去了?！?/br>
    他站起身，除去面色有些蒼白外，神情平靜，看著一切如常。

    三人面面相覷，易康說，“這是好事啊……”少年一雙漆黑清湛的眸子沉沉看向他，刺骨的冰冷。

    易康那句話陡然而止，被卡在了喉嚨里。

    他第一次在那個冷淡寡言的江槐身上感覺到這種可怕的壓迫感。

    他獨(dú)自回了那個空蕩蕩的家。

    他從小到大沒有過生日。

    以前每年，這個日子對于于嫣而言，是一年里最刻骨銘心的痛苦日子。

    “你毀了我一輩子。”于嫣曾說。

    她不讓他叫她mama。

    小時候，江槐輕聲問她，“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會好了?！?/br>
    于嫣說，“你必須活著?！?/br>
    后來，她死了，他還活著，不人不鬼地長大了。

    窗外小雨還在下著，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這一天，對他而言，也是很普通的一天，日程表排得很滿，少年咳嗽了一聲，去廚房燒了一壺?zé)崴?。他完全沒有食欲，眉眼滿是冰冷與倦怠。

    他不是江家的人，也不需要這個姓氏。這個姓，只是當(dāng)年于嫣給他留下的詛咒，叫他一輩子記得自己骯臟的血統(tǒng)，記得自己應(yīng)該是被人唾棄，踩在腳下的對象。

    檀附的獎學(xué)金非常豐厚，他還做了幾份兼職，收入和積蓄完全足夠覆蓋他的生活開銷。江槐的物欲很低，對衣食住行都沒什么需求，或者說，以往他方方面面的欲望都很低，有人說他活得像在修道。

    晚上淋了雨。他洗完澡，拿毛巾擦干頭發(fā)，看到，擺在臥室里的那個大號的美樂蒂，忽然覺得很是諷刺。

    那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心動成了最大的笑話。

    她對他的好，或許也都是假的。

    頭昏昏沉沉，少年坐在沙發(fā)上，閉著眼，黑發(fā)耷在白皙的額上。

    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生病了，頭疼也如約而至。

    他燒得迷迷糊糊，頭發(fā)暈脹痛，在沙發(fā)上待了不知道多久，感覺自己渾身guntang，力氣似乎都被抽得一干二凈。

    他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病過了。江槐很不喜歡生病的感覺，小時候是因為會給別人帶來麻煩，大了，是討厭對自己身體失去控制的無力感。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在深夜顯地格外明顯。

    和那個晚上一模一樣。

    她從天而降。

    ……少年陡然清醒了過來，門口的敲門聲似乎還在持續(xù)，一聲一聲，很有規(guī)律，不急不躁。

    他打開門，衣衫不整，眸光還有些迷蒙。

    看到房門背后的女孩的臉，江槐臉色一寒，下意識要去關(guān)門。

    可是，手卻違背了自己意愿。

    “你來做什么？”少年聲音沙啞，眼角還紅著，神色冰冷，扶著門框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還沒玩夠，要來繼續(xù)玩弄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