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這就去！”何盧說完又一路小跑沖了出去。

    第七十章 、亂世瘋子

    原來夏朝的主使見幾方人馬查了多日也沒有進(jìn)展，就知道自己不能在此處干耗著。

    為了轉(zhuǎn)移赫連勃勃對此事的注意力，抱著拼死一搏的心思，他秘密寫了份奏疏，稱仇池使節(jié)子墨與魏皇當(dāng)眾爭奪舞姬，導(dǎo)致魏皇惱羞成怒。

    如今仇池與北魏勢如水火。而藝班在北魏境內(nèi)被歹人所害，北魏理虧于夏朝。此時夏朝若出兵仇池，北魏非但不會阻止，魏皇說不定還會幫上一把。

    夏主使將這封奏疏送出后，就留了個人繼續(xù)在驛館中假扮自己。而他則玩了出金蟬脫殼，由劍客護(hù)送著偷偷離開了平城，早就不知走了幾日了。

    邀雨邊換衣服，邊在心里咒罵著，這群豺狼虎豹，估計早就虎視眈眈地等著呢！子墨前腳為爭舞女與魏皇沖突，胡夏后腳就出兵了！顯然是賭魏皇不會出手管這事兒。

    胡夏同仇池并不接壤，若想攻仇池，要么取道北魏的略陽郡，要么就借道西秦的漢陽郡。以現(xiàn)在的形勢看，胡夏是打算站到新魏皇這邊，抵抗拓跋破軍了？難道不怕拓跋破軍手里的兵權(quán)？

    等等，若是拓跋破軍也默許了胡夏的進(jìn)攻呢？等仇池和胡夏打得兩敗俱傷，不是正好可以一并收割？自己雖然和拓跋破軍有口頭的約定，但并不保證他會不會翻臉啊……

    邀雨越想心中越焦急，穿衣服的動作就快了些，一不小心扯動了肩膀的劍傷，疼得她一咧嘴。幸好沒有再出血。邀雨怕撕裂傷口，只好慢慢地穿，心情也慢慢平復(fù)下來。

    北魏軍才撤走不過三個月，走時帶走了不少的財物。楊盛出逃時更是把宮里值錢又便于攜帶的都帶走了。如今仇池國雖有梁翁主持著復(fù)國，但依舊元氣不足。

    不過事情也不算太糟。陰平他們尚且攻不上去，北邊的武都城墻剛做了些加固，城內(nèi)也有守軍一萬，雖稱不上兵強(qiáng)馬壯，但守城自固應(yīng)當(dāng)還可以。只要頂住胡夏前幾波的攻擊，便能為她爭取到扭轉(zhuǎn)乾坤的時間。

    想到這里，邀雨深深呼吸，再次整理衣著，妝容和面紗，確認(rèn)一切都沒有差池。

    眼角余光掃到桌上嬌娘剛差人送來的包袱，便走上前去打開，看后訝然失笑，“嬌娘啊，嬌娘，你還真是蕙質(zhì)蘭心，這不是禮，是我正缺的東風(fēng)啊。”

    待邀雨準(zhǔn)備停當(dāng)，出了門，子墨已在門口等著。見她來了，便扶她上車，自己也坐了進(jìn)去。車夫駕著馬車一路向皇宮行去。

    車輪聲“咕嚕咕嚕”地響起，邀雨低聲詢問，“多少人馬？”

    “據(jù)報三萬人。”

    邀雨不敢置信，“胡夏王是瘋了嗎？兵家有云，強(qiáng)攻乃攻城之最下策，無一對十的兵力，便無攻城勝算。胡夏區(qū)區(qū)三萬兵馬，便想越境作戰(zhàn)？難道北魏會幫著他們出兵？”

    “他們攻下了漢陽?！?/br>
    “什么？”邀雨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三萬人，不但堂而皇之的穿北魏的領(lǐng)地來遠(yuǎn)攻咱們，還同時向西秦開戰(zhàn)？赫連勃勃是吃了瘋藥了？這種仗不用我出手都能打得贏！”

    子墨卻不樂觀，“或許是真瘋了，或許是有瘋的理由。秦忠志的戰(zhàn)報里說，胡夏研制了一種新的投石車，可于百米之外投火石過十丈高墻……據(jù)說漢陽，連一日都沒能撐住就被攻克了。”

    邀雨身子一繃，新的投石車？所以胡夏才敢如此明目張膽嗎？北方胡人擅長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軍需物資往往是打到哪兒搶到哪兒。如果胡夏已經(jīng)攻克了漢陽，那么他們的兵馬和物資可能都會有所增加。

    驛館離皇宮不算遠(yuǎn)，兩人未及多商討，魏皇宮便已經(jīng)到了。

    下了車，通報了皇宮守衛(wèi)。很快便有太監(jiān)過來，引了兩人進(jìn)仁德殿。

    魏皇此時坐在正殿，接受了兩人的參拜。

    “賜座！”魏皇今日似乎心情不錯，雖然看到邀雨進(jìn)來的時候有一瞬的怒意，但也稍縱即逝。

    兩人謝恩后便落座，宮娥又上前奉了茶。邀雨始終低著頭，本本分分地照著規(guī)矩，連偷瞄都不敢，生怕此時魏皇借題發(fā)揮。

    魏皇不理子墨，反而先問邀雨道，“朕聽說，美人兒近日受了劍傷又驚嚇過度，何不多住些時候？難不成是驛館招待不周？”

    邀雨忙起身施禮，“多謝陛下垂問，驛館內(nèi)并無不妥。那日多虧使君相救及時，所傷不深，如今奴家身子已無大礙，故而不敢再耽誤使君行程?！?/br>
    魏皇抬手安撫道，“美人兒無需多禮，坐著回話就好。藝班的事情，朕和赫連大王也深感悲痛。朕已命拓跋將軍速速破案，必還美人兒一個公道。”

    邀雨趕忙用絲帕在眼角點了點，裝作拭淚，有些哽咽道，“奴家替藝班眾人謝過陛下?！?/br>
    子墨此時也站了起來，拱手道，“說來本使還未謝過陛下將念兒賜于我。若不是如此，怕是念兒也要慘遭賊人毒手。其實我們本應(yīng)再多留幾日，讓她散散心，怎奈政務(wù)在身，不敢有負(fù)仙姬所托。”

    魏皇正色，“即然如此，朕便不再強(qiáng)留。只還有一事，想請貴使代為轉(zhuǎn)達(dá)。”魏皇說完，又露出笑意。

    “魏皇請講?！?/br>
    魏皇也不急，品了兩口酒才又開口道，“此次宴請，渤?？たな氐故撬土朔荽蠖Y給朕?！?/br>
    魏皇故意頓了頓，抬眼去看子墨的臉色，見子墨一如往常，才繼續(xù)說道，“此禮名喚蓬萊，實為海中一小島。此島因常年云霧籠罩，只有當(dāng)?shù)氐臐O民有幸偶爾遠(yuǎn)遠(yuǎn)望上一眼，以為是仙界，故喚蓬萊。渤?？な貫閼c朕登基，特意派了多艘海船前去一探究竟，希冀能瞻仰上仙，為朕討得長生不老藥，或是仙姬下嫁本王，亦是美事一樁。”

    他說著目光yin穢地掃了下邀雨，才接道，“也算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幾經(jīng)嘗試，竟真被他們登島。卻不想這蓬萊并非仙界，而是當(dāng)年富可敵國的石崇為自己修建的行宮。此行宮與如今荒廢了的金谷園如出一轍，只是更加富麗堂皇，樓深閣高。聽說連朕的行宮都被比下去了。朕得此寶地，心里高興得緊?！?/br>
    第七十一章 、李代桃僵

    魏皇明知子墨他們因為夏朝出兵一事正焦急不已，卻故意拖延時間，說些風(fēng)花雪月的事情，“也是湊巧。前幾日南宋派了使節(jié)，意欲求和。朕一想，既然是和談，自當(dāng)要尋個人間仙境，坐下來好好談才行。故而已去書于宋皇，邀其同游蓬萊?！?/br>
    魏皇又飲了一杯酒，“既然請了宋皇，就不能讓人說朕厚此薄彼，還請貴使將這封信函帶回去交于仙姬，就說朕五月初五欲邀仇池仙姬同游蓬萊。”

    子墨聞言垂下眸子。魏皇請宋皇同游，這是什么說法？渤海地屬北魏，宋皇又怎會前來？大多會指派個有分量的人代替。只是不管是誰，北魏和南宋的矛頭，互相指向?qū)Ψ骄蛪蛄?，仇池犯不著趟這趟渾水。

    他剛想回絕，邀雨卻輕輕覆上他的手，“大人這是怎么了？這幾日大人不是對我說仙姬普度眾生，最愛四處云游，此番難得魏皇美意，大人何不替仙姬應(yīng)了？”

    子墨望向邀雨，微微皺眉，可見她眼中決意堅定，知她已有打算，便轉(zhuǎn)身向魏皇道，“陛下美意，卻之不恭。本使先代仙姬謝過陛下。”

    魏皇連連點頭，“好好好！那朕就待春花開遍時，于渤海郡恭候你家仙姬?！闭f完又看向邀雨，“念兒姑娘若有興趣，也可一同前來，朕自會滿心歡迎！”

    邀雨低頭淺笑，“奴家哪上得了臺面，若攪了興致就不好了，陛下的一番好意，奴家心領(lǐng)了?！?/br>
    就在此時，細(xì)珠兒捧著一盤鮮果自后面進(jìn)來。見到邀雨的瞬間，她竟楞了一下，剛要開口，便被魏皇喚了過去。

    細(xì)珠兒乖順地走過去，將果盤放于案桌之上，便開始為魏皇捶腿松骨。見魏皇舒坦地閉上了眼睛，細(xì)珠兒趕緊向邀雨拋來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邀雨剛想開口，便被子墨拉了一下。

    子墨起身道，“時候不早，本使這就上路了。陛下的信，本使定會轉(zhuǎn)交仙姬?！?/br>
    “好，那就有勞貴使了。來人，送貴使出宮?！?/br>
    邀雨無奈地望了細(xì)珠兒一眼。她知道細(xì)珠兒或許有難，但她此時決不能節(jié)外生枝。一但被外事纏住，仇池的百姓很有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zāi)。

    細(xì)珠兒既然選了這條路，她就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兩人出了皇宮，邀雨雙眸隱隱藏著怒火，“五月五之期，他倒是好興致。他是擺明了不想管胡夏出兵的事?？粗蹅凓柊鱿酄?，坐等得利?！?/br>
    子墨知道她心里氣，卻又不得不責(zé)問道，“你明知魏皇與胡夏王蛇鼠一窩，怎么還答應(yīng)他同游之事？如今胡夏之戰(zhàn)迫在眉睫，我們卻只有兩月之期，難不成你真想以一人之力，擋萬人大軍不成？”

    邀雨的笑靨上帶著殺氣，“我自有打算?！?/br>
    兩人回到驛館，何盧與使團(tuán)的副使姚中建已將一切打點好，等在驛館門前。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了往日的笑容，沒人說話，只用眼神傳遞著焦慮。

    邀雨下了車，眾人便都向她看來。

    邀雨看了一眼何盧和姚中建道，“隨我進(jìn)來?！?/br>
    兩人會意，連忙隨邀雨和子墨進(jìn)了房。

    邀雨坐定，思慮了一會，才抬頭對子墨道，“寫奏折，快馬遞回武都。就說你已及時回返，復(fù)議，請仙姬開陰平城門收容難民，并請仙姬擇日祭天，以求神助！你速速去辦，決不能有差池。讓信使在北魏境內(nèi)時穿著魏軍的輕甲，以防萬一?！?/br>
    子墨頷首，立刻去準(zhǔn)備。又掃了一眼何盧和姚中建，最終也沒問什么，轉(zhuǎn)身出了門。

    邀雨打量了一下房中站著的二人，沉聲道，“兩位卿家都已知曉戰(zhàn)事緊迫，本宮雖與梁翁早有準(zhǔn)備，但此番胡夏來得突然，本宮也未曾料想到。因此需借二位卿家之力，助仇池國渡此難關(guān)?！?/br>
    兩人聞言皆道，“臣等肝腦涂地，再所不辭?！?/br>
    邀雨點點頭，又道，“只是，此番交給二位卿家的事，實在兇險，本宮也不敢擔(dān)保你二人性命無虞。二位可愿？”

    姚中建拱手道，“此番使節(jié)隊伍，皆是梁翁為仙姬精挑細(xì)選出來的忠肝義膽之人。仙姬大可放心，臣等為仙姬，為仇池國無懼生死。”

    何盧也道，“臣亦是如此?！?/br>
    邀雨見他二人心志堅決，點頭道，“好，即使如此，煩請二位脫去外衣?！?/br>
    兩人皆愣在原地，抬頭看著邀雨，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邀雨不理他們，回到內(nèi)室取出兩套寬大羅裙和斗篷，遞給二人道，“委屈兩位卿家，這一路要以女裝示人了?！?/br>
    兩人此時也不敢退卻，速速于屏風(fēng)后換了女衫。

    走出屏風(fēng)，兩人皆是一臉尷尬。邀雨似乎還不滿意，又拿出水粉在兩人臉上畫了畫，再將連帽斗篷披上瞧了瞧道，“蹲矮些，步伐要小，步行要緩?！?/br>
    兩人點頭，又對看了一眼，都唬了一跳！

    邀雨展開羊皮卷的地圖，指著上面的地形圖道，“何盧，你帶人取道并州，沿汾水和渭水過雍州，再從秦州，進(jìn)陰平郡。姚中建，你帶人兜個圈子，先到濟(jì)州，假意去汝陽請宋軍，然后沿黃河逆流而上，直接回武都郡。一路緩行，但不可拖沓。但凡下車，必以女裝示人，上了馬車，則要立刻將女裝脫掉?！?/br>
    兩人不解地看看邀雨，既然是做誘餌，為何上車還要脫掉女裝？

    邀雨徑直說下去，“一旦遇襲，就要立刻以男裝下車，與敵人打斗時，要不停喊‘仙姬快走’！如果敵人中計去追，千萬莫戀戰(zhàn)，速速離開！保命要緊?？捎浨宄?？”

    何盧和姚中建點點頭，眼中神色復(fù)雜。二人皆知，此番是要做邀雨的替死鬼。可邀雨的安排，卻讓他們感念，她絕對不想讓他們無辜喪命。心中便多了幾分感佩。

    “仙姬小心。臣等告辭?！眱扇苏f完便出了房門。

    兩人一出門，就照邀雨所說，蹲低了身子，緩步前行。近看兩人蹲著走路雖有些別扭，遠(yuǎn)看倒像是大病出愈，還搖搖晃晃，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等在門口的使團(tuán)眾人看見畫得花枝招展的何盧和姚中建時皆是一愣，又見邀雨一身北魏的官服走出來，眾人心中便已了然。

    第七十二章 、送軍千里

    邀雨看著這一隊人馬，不禁有些傷懷，等自己再到仇池國時，不知還能見到他們其中幾人？她眼圈微紅，拱手深深施了一個大禮道，“本官奉命！送仇池主使大人和念兒姑娘出城，此處一別，不知何日再相逢……”

    邀雨說著說著，竟有些哽咽，“愿諸君珍重，一路平安抵國!”

    我們仇池再見。

    這一隊人馬果然是梁翁親選出來的，所有人皆向邀雨回以大禮，齊聲道，“愿君珍重?！彪S后悄無聲息地出發(fā)上路了。

    邀雨轉(zhuǎn)過身時，子墨正站在身后，也著了一身北魏的官服。

    子墨走上前，輕聲問，“你早算準(zhǔn)了是不是？怎么弄來的衣服？”

    邀雨啞然，“哪里是我。是拓跋破軍的那個嬌娘。她聽說了戲班死于非命的事，猜測是有人算計我，才差人送了這衣服過來。大約是想讓別人扮成我引開歹人，我穿上這北魏的官服，才好平安回仇池國。她估計自己也猜不到，這次會幫了我們多大的忙?！?/br>
    “那個假的將軍府印呢？”

    子墨從懷中取了個香囊遞給邀雨。邀雨摸了摸香囊里面，露出了笑意，“好。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發(fā)！”

    何盧當(dāng)日按著邀雨的指示，出了平城便與姚中建兵分兩路。自己帶了一隊人馬一直線往仇池行去。一路上他都不敢急行軍，但看上去也算日夜兼程。第九日時，終于到達(dá)仇池國武都郡。

    武都早已戒嚴(yán)，何盧出示了使節(jié)符才得以入關(guān)。一入城內(nèi)，何盧心中惆悵。原本熱鬧的城鎮(zhèn)，如今除了巡邏的士兵，半個平民的影子都見不到。家家閉戶，人人自危。仇池自建國，大小的戰(zhàn)役早已數(shù)不勝數(shù)，仇池國人受盡了戰(zhàn)禍之苦，卻也只能挨著。

    何盧正思賦著，便有士兵上前來請，“何大人，郡君杜大人有請。

    大戰(zhàn)在即，郡君也不可能干坐在府衙內(nèi)。何盧跟隨士兵上了城墻，見杜大人正舉目遠(yuǎn)眺。

    何盧拱手拜見，“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