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51節(jié)
一路慢慢踱回到劉義隆所住的筱瑟殿,嬴風(fēng)已恢復(fù)平常。 “應(yīng)當(dāng)不是檀邀雨搞鬼?!辟L(fēng)回來,丟下這句話給劉義隆,就腳底抹油地走了。 劉義隆卻更加疑惑。兩道劍眉深擰。 “難道是我多心了……?” 天未亮,金谷園便忙碌起來,大大小小的行李被運上船,有條不紊中卻隱隱透著一絲緊繃。拓跋破軍加派了護衛(wèi)人手,連原本駐扎在金谷園的守衛(wèi)也多半被調(diào)上船。眾人雖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但也都懂得這種時候,更要三緘其口,不聞不問。 邀雨陪拓跋燾一前一后上了船,劉義隆則是最后一個登船的。 璃竹始終伴拓跋燾說笑著,倒是讓邀雨輕松了不少。邀雨憑欄而望,萬里無云,一眼便能看到遠(yuǎn)處的地平線,而目之所窮處,卻依舊不是海的邊際。她忽然有些不舍眼前的光景。仇池地處內(nèi)陸,此種開闊的景致,實難一見。 起錨的時候,拓跋破軍意外地走了過來上前拱手道,“見過護國仙姬?!?/br> 見他來,邀雨沖盈燕使了個眼色,盈燕乖覺地退到遠(yuǎn)處,只留邀雨、子墨和拓跋破軍三人。 邀雨在拓跋破軍面前倒是不用掩飾本性,懶洋洋問,“將軍此刻怎么得空與本宮閑話?”如今剛開船,他理應(yīng)是守著魏皇的。 雖說近處只有他們?nèi)?,可四周來來往往皆是宮人,拓跋破軍壓低了聲音道,“皇上有璃嬪陪著,在下才有機會向仙姬道個喜。如今仙姬與在下約定之事也算是功德圓滿了。還望仙姬也不要忘了當(dāng)日應(yīng)承在下的約定?!?/br> 此時御船借風(fēng)加速,一時吹得邀雨的斗篷鼓了起來,灼灼身影,襯著海天一色的景致,顯得她英姿颯颯,巾幗不讓須眉。 邀雨走到離拓跋破軍極近的地方,幾乎是貼著他的耳邊道,“自當(dāng)銘記于心。” 拓跋破軍聞言略顯欣慰,隨后又欲言又止,只道了聲,“多謝!” 邀雨再次拉開了同拓跋破軍之間的距離,繼而隨意聊了幾句。正說著,便見一名身著軟甲的士兵急上前來報,“稟將軍,前方約三海里處發(fā)現(xiàn)有海寇的船隊!請將軍示下!” ???? 邀雨和拓跋破軍迅速互換了個眼色,拓跋破軍追問,“戰(zhàn)船幾艘?” “樓船一艘。舢板若干。” 拓跋破軍聞言當(dāng)即變了臉色!一艘樓船能載兩千多人,船上不僅設(shè)有高臺,甚至能行車馳馬。如此規(guī)模,絕非一般海寇可以企及。 這一點拓跋破軍知道,邀雨卻不十分清楚。但她從拓跋破軍的臉色中看出事情不對!一把拉住拓跋破軍,眼神凌厲地追問,“到底怎么回事!” 拓跋破軍嘆了口氣,知道眼下是瞞不住了,只好坦白道,“昨日軍報,說高句麗有異動。” “高句麗?”邀雨心中一震。蓬萊于渤海之中,離高句麗不過幾百里,如今??芡滑F(xiàn),難不成真是高句麗國想借機刺殺魏皇和宜都王? 沒可能!邀雨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高句麗世代向中原稱臣,斷沒有膽子公然挑釁,何況高句麗如今還在用百濟和新羅開戰(zhàn),自身尚且難保,哪有余力再挑釁北魏和南宋兩個龐然大物。 除非……除非另有同謀。 拓跋破軍不敢耽擱,下令道,“全船戒備,準(zhǔn)備火箭!主帆全開,加速前進!將船板和帆布打濕,以防對方也用火攻!” 拓跋破軍吩咐完,轉(zhuǎn)身抱拳向邀雨道,“仙姬還是先入艙內(nèi),以防不測,在下失陪!”說完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去了船頭。 邀雨此時才記起昨日拓跋破軍下令返魏時,那個宜都王始終擰眉沉思。原以為他是做樣子給魏皇看,如今想來,他定然也是不知情的。 邀雨沉思了一會兒,才壓低了聲音向子墨道,“你跟著拓跋破軍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說,慎防有詐。我去找劉義隆,看他昨日的反應(yīng),估計先前也不知情,水寇若是北魏耍的花樣,想借刀殺人,咱們也只能和劉義隆聯(lián)手了?!?/br> 子墨點了點頭,直奔船首。 盈燕陪著邀雨走到宜都王劉義隆的艙前,卻被假扮萬程的嬴風(fēng)攔住了。 嬴風(fēng)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抱拳行禮道,“見過護國仙姬。我家殿下舊疾復(fù)發(fā),服了藥剛歇下,外人不便打擾。仙姬若有事,還請告知在下,待殿下醒了,在下自會轉(zhuǎn)達(dá)?!?/br> 第一百零五章 、迷霧重重 邀雨知道宜都王對這個萬程的信任不亞于她對子墨,于是將情況如實相告。 嬴風(fēng)聽后,只皺了皺眉,未見驚慌。“既然我們尚在魏朝地界,理應(yīng)先請教魏皇如何應(yīng)對。如有需要,我宋朝將士也會聯(lián)合抗敵。不如,在下先陪仙姬去魏皇處走一趟?” 萬程的意思很明顯,敵不動、我不動。真若是北魏要借機發(fā)難,也得先刺探魏皇的意圖,才好反擊。邀雨想了想,點點頭。 三人分前后向魏皇的寢艙走,臨近艙門,便聽見里面?zhèn)鱽砟信畾g愛之聲。邀雨尚不經(jīng)人事,聞聲雙頰頓時染上了緋色。定在原地,尷尬地沒法再往前一步。 萬程卻一派聽?wèi)T見慣的樣子,“不如仙姬先在此稍候,由在下先去覲見?!?/br> 邀雨極不好意思地頷首,“有勞了?!?/br> 萬程進去沒一會兒,拓跋燾便衣衫不整地沖出艙外,見邀雨站在那,立馬兒高聲道,“雨兒!你可是擔(dān)心朕才來的?” 邀雨一抬頭,正看到拓跋燾坦胸露乳地大步向自己行來,當(dāng)下便慌了神,臉一紅,連忙背過身,結(jié)巴道,“我……本宮……還是稍后再來!”說罷腳下生風(fēng),頭也不回地跑了! 璃嬪也跟著出了艙門,上前為拓跋燾整了整衣裳,嬌滴滴地埋怨道,“皇上這么出來,可不把人家護國仙姬都嚇到了……” 拓跋燾卻置若罔聞,望著邀雨逃走的方向,“嘖嘖”贊道,“任梅之艷艷,桃之灼灼,不及美人羞赧色!” 璃嬪以為拓跋燾是在說她,輕喚著“皇上”扭進了他懷里,卻見拓跋燾的眼神始終望著艙口,這才意識到他是在說邀雨。璃竹不禁黛眉微蹙,露出一絲怨毒。 邀雨如受驚的脫兔,一路從船艙直逃到船尾才收住腳步。男子的……即便是子墨,她也還未見過……未見過……她想著想著,臉又騰地紅到了耳根! 只聽身后“噗呲”一聲笑,邀雨惱怒地回頭,竟是萬程跟在自己身后,正握拳堵著嘴笑,似是忍得很辛苦。 “萬侍衛(wèi)好腳力。”邀雨壓下心中羞怯,帶著惱意冷冷道。她雖早知這個萬程身手不錯,但再次見識到有人輕功不下于她,不免還是有些驚訝。 “仙姬過獎了?!辟L(fēng)強忍住笑答道。眼前的邀雨帶著羞澀與嗔怒,看在他眼中似有說不來的妙,讓他忍不住想逗弄她。 “難不成,你沒見過男人身?” “你!……我,我”邀雨原本強裝的鎮(zhèn)定瞬間土崩瓦解,“我”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吼了一聲,“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 驢唇不對馬嘴啊! 嬴風(fēng)此時憋笑快要憋到內(nèi)傷了!早知道當(dāng)初還假扮巴拉時,就該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她。也不至于今日看見男人裸個上身就六神無主。她如此夾著羞澀、薄怒和驕傲的女兒態(tài),若是落在別的男人眼中,不知又要添多少桃花債。 “你別慌,”嬴風(fēng)挑挑眉,“反正你也沒虧不是?” 邀雨娥眉微蹙,萬程這個人給她的印象始終是穩(wěn)重且疏遠(yuǎn),甚至讓她戒備的,怎么突然一下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輕佻起來。 嬴風(fēng)自己也覺得言語不妥,他如今假扮萬程,應(yīng)是個不茍言笑的,正直得有些不解風(fēng)情的侍衛(wèi)。他卻不自覺得露出了自己原有的輕浮性子。 嬴風(fēng)干咳了一聲,試圖掩飾方才的異樣,恢復(fù)成平心靜氣的樣子道,“在下要去船頭找拓跋將軍,仙姬可要同往?” 魏皇在這種情況下還在風(fēng)花雪月,指望他領(lǐng)導(dǎo)作戰(zhàn)是沒可能了。如今只能去拓跋破軍處看看了。于是邀雨點頭贊同,嬴風(fēng)先前帶路,邀雨跟在后面,與他隔了四、五步的距離。 經(jīng)過船身中段時,嬴風(fēng)突然開口,“你可會水?”嬴風(fēng)明知她不識水性,但未防她生疑,只好故意多問一句。 邀雨有些猶豫,最后還是老實地?fù)u了搖頭。 嬴風(fēng)手指著一塊被綁著的油布道,“這下面蓋著舢板,一會兒若生變,仙姬就想辦法乘它保命?!?/br> 邀雨更加疑惑地盯著嬴風(fēng)的后背,心想這個萬程雖然與自己有過幾照面,卻也沒熟絡(luò)到會相互關(guān)懷的地步。他干嘛無緣無故幫她? 像是猜到了邀雨在想什么,嬴風(fēng)接道,“仙姬武功高強,若能保命,至少能提高我方戰(zhàn)力。” 邀雨“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倒真的留意起各個舢板的位置和數(shù)量。 之后兩人默默無言地走到船頭,正瞧見一大批的北魏兵都聚集在此嚴(yán)陣以待??拷F骄€的地方可以隱約看到一艘巨大的樓船尾隨著。四周還有稀稀落落幾艘舢板,即不開走,也不靠近。 邀雨環(huán)視四周,卻獨不見子墨,只有拓跋破軍正指揮人手戒備。 嬴風(fēng)先上前詢問,“敢問將軍情勢如何?” 拓跋破軍搖搖頭,“尚不清楚對方意欲何為。對方應(yīng)早就瞧見我們的船了,卻毫無動靜?!?/br> 邀雨又看了一眼那艘樓船,疑惑道,“將軍怎知是海寇?” 還不等拓跋破軍回答,嬴風(fēng)便接口道,“這種三角快帆是??艽氖走x,速度奇快,兩側(cè)又裝雙排各二十四架重箭秦弩,雙排輪番發(fā)射,很多商船還未及反抗,便被射成了刺猬。這幫??苡玫亩际歉脑炝说蔫F箭,威力雖不如秦箭厲害,可他們意在殺人而不損船,不然貨和船被射穿了,就買不上好價格了。”他語氣中肯,想借此打消邀雨方才對他的懷疑。 拓跋破軍沒想到宜都王身邊的一個小小侍衛(wèi)竟有如此見識,誠心贊道,“萬護衛(wèi)果真是博聞廣識,在下佩服?!?/br> 嬴風(fēng)裝作極其謙遜地?fù)u搖頭,“我朝南方水域一帶也常有海寇出沒,我與他們打過幾次交道,所以才知道些。” 邀雨聽他們兩個聊著,卻始終默不作聲。她心想,單憑船型就認(rèn)定是??芪疵庥行┪鋽唷L热粲腥艘怖眠@點,用??艽瑏碛w彌彰也不無可能!只是這會是哪一方呢? 第一百零六章 、殞命 宜都王劉義隆剛與自己締結(jié)約定,如今他已幫邀雨離開金谷園,而邀雨還未將約定的糧食運到宋朝,此時出手豈不有悖常理?而那拓跋燾,始終對她垂涎三尺,按理也不會對她不利。 更何況這二人若想殺她,早在金谷園就該動手了,何至拖到現(xiàn)在。難不成真的只是海寇?可這未免太過巧合了。 邀雨正百思不得其解,卻聽身后傳來魏皇豪放的聲音,“區(qū)區(qū)??埽巫銙忑X!他們?nèi)舨恢阑畹啬懜襾矸?,朕定要他們有來無回!” 邀雨剛聽到魏皇的聲音就汗毛倒豎,艙口的一幕又浮現(xiàn)眼前。她刻意向旁邊讓了幾步,同魏皇拉開距離。 拓跋燾雖放浪形骸,可畢竟還是鮮卑戰(zhàn)士,縱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喝得滿身酒氣,卻還不忘夸口誅滅敵人。 忽聽有人喊,“動了!對方的船動了!” 邀雨忙抬眸遠(yuǎn)望,只見四艘舢板緩緩向他們駛過來,卻不靠近,將將停在弓弩射程之外。 “皇上,”拓跋破軍見了,立刻到魏皇面前拱手道,“此處危險,臣護送皇上回艙?!?/br> 魏人不善水。此番出來,挑選的士兵都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拓跋燾也親自參與,多少適應(yīng)了行船。 不過方才他正在船上顛鸞倒鳳,加上合歡時要焚香,此時船全速前進,異常搖晃,難免讓他胃中翻涌,有些吃不消。雖說他揚言要殺光賊寇,可身體卻支撐不住。聽拓跋破軍讓他回去休息,便順勢找了個臺階下。 拓跋破軍見魏皇應(yīng)允,立刻吩咐幾個人看緊敵人,他親自護送魏皇回艙。 拓跋破軍一走,邀雨再次望向四周,想找子墨,卻看到一側(cè)的萬程還在。她有些不滿地微微蹙眉道,“萬將軍是不是也該回去護著你家殿下?” 嬴風(fēng)道,“方才未及多說,一會兒待拓拔將軍回來,問清狀況,再回去不遲?!?/br> 邀雨聽了覺得也是,她也打算等拓跋破軍回來再去找子墨。于是兩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站在船邊望向敵船。 不知是怎的,邀雨總覺得自己背后視線灼灼,那個萬程似乎正盯著她看。可她每次冷不丁回頭去瞧,萬程都只是望向敵船。難不成是自己多心? 一連幾次,嬴風(fēng)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可要在下站近些,方便仙姬看我?” 邀雨一聽急了,明明是他在自己背后偷窺,怎么反過來變成自己要看萬程了!羞惱之下也顧不得偽裝良善,露出本性吼道,“誰看你!你站到我前面!省得我總覺得背后刺刺的!” 嬴風(fēng)倒不推脫,干脆地走到她前面,站定了一會兒,才幽幽道,“原來仙姬喜歡看在下的背影啊……” 邀雨抓狂了!這人怎么說不通道理!誰看他了!誰要看他了!她抬起手就想拍飛贏風(fēng),卻不想贏風(fēng)一臉嚴(yán)肅地轉(zhuǎn)回臉,皺眉道,“仙姬不覺得……拓拔將軍去得有些久了嗎?” 將不離兵,兵不離將。拓跋破軍斷沒有敵人當(dāng)前,卻守在魏皇寢艙不出來的道理! “壞了!”邀雨這才反應(yīng)過來,“調(diào)虎離山!” 她抬腳疾奔寢艙,可艙道卻被士兵堵死了!看來里面真的出事了,護衛(wèi)們正往里沖,窄窄的艙道全都是身負(fù)重甲的士兵! 邀雨腦子一轉(zhuǎn),立刻跑上甲板,一把抓住船身外的舷窗,打算借著舷窗直接爬到魏皇的寢艙。她剛要動,腰間卻一緊。贏風(fēng)不知從哪找了條纜繩,系到她腰上,嘴角上翹道,“免得你掉進水里,我也好拉你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