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人嗎……？”劉義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可講出口的話依舊是顫顫巍巍的。

    “當(dāng)然，”嬴風(fēng)笑著點頭，“只是比較英俊瀟灑的人而已。”

    劉義季此時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恨不得手指頭都扣進地里。在驚恐萬分地被嬴風(fēng)帶著“飛”了一圈以后，他現(xiàn)在只想盡其可能地接觸地面。

    “所以在你看來，我這算不算妖法？”嬴風(fēng)問道。

    劉義季直直地望著天，回想起片刻前他還在那上面尖叫，喃喃道：“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正常人?！?/br>
    嬴風(fēng)知道，很多事兒，不切身體會過，哪怕親眼看見或是親耳聽說都是很難理解的。

    “那你想不想學(xué)？”

    劉義季偏過臉，有些驚訝道：“你是說，我也能飛？”

    “那不一定。”嬴風(fēng)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耐心解釋道：“每個人領(lǐng)悟出來的都不太一樣。檀邀雨也不會飛?！?/br>
    劉義季似乎明白了，“所以五學(xué)館教的是這些……呃……法術(shù)？”

    嬴風(fēng)隨手從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往遠(yuǎn)處扔著玩兒，“不是法術(shù)，也不是妖術(shù)。是內(nèi)功，叫做罡氣。不過五學(xué)館以后主要教授的還是正常的學(xué)識，只有夫子們覺得有天賦，又秉性純良的人，才會被認(rèn)作內(nèi)門弟子。可以進入師門習(xí)武。”

    劉義季很清楚，他自己已經(jīng)過了學(xué)武的最佳年齡，可他依舊控制不住心底的躍躍欲試。

    “其實剛才飛那一圈……挺……痛快的?！眲⒘x季想要挽回面子，生硬地道。

    嬴風(fēng)哈哈大笑，狠狠拍了劉義季的大腿一下，“軟腳蝦，等你能站起來再放大話吧?！?/br>
    嬴風(fēng)此時已經(jīng)不擔(dān)心劉義季會跑去宮里打小報告了。不過他還是得下山一趟，因為有件更重要的事兒正等著他去做。

    —分界線—

    檀植回到家的時候，檀粲正在門口等著他。一見面就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是她嗎？”

    檀植自然知道二弟問的是什么，輕輕點了下頭。

    檀植以為檀粲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立刻要跑回雞籠山上去見邀雨?？商呆訁s出乎檀植意料地，一把拉住他就往檀府里走。

    “大哥你快去，蔣氏正在那兒哭求，讓爹送檀承伯去五學(xué)館念書。她已經(jīng)磨了一個時辰了。我看爹有點兒頂不住了。”

    檀植一聽，立刻也加快腳步，他很清楚檀承伯若是真上了五學(xué)館，小妹說不定就會讓他自此人間蒸發(fā)。

    檀植倒不在意檀承伯的死活，可檀道濟不可能不在意。若是邀雨真的殺了檀承伯，爹和小妹之間的隔閡就再沒有修復(fù)的可能了。

    檀植和檀粲趕到檀道濟的書房時，檀承伯正一臉堅定地跪在地上。蔣氏則是楚楚可憐地哭訴她這些年為檀家付出了多少。

    “妾身不求金，也不求銀。只盼家宅安定，夫君康健，承伯能學(xué)些真本事，為夫君分憂。承伯一心向?qū)W，夫君為何要執(zhí)意阻攔？”

    檀道濟被蔣氏哭得頭大，指著她氣道：“你當(dāng)那五學(xué)館是什么好地方？他們的學(xué)生敢說出‘清談?wù)`國’、‘建康無人’這種狂話，你覺得皇上會不聞不問？”

    “爹！”檀承伯向前膝行幾步，跪到檀道濟腳邊，“兒子并非那等沒有眼色的人。若是五學(xué)館真的觸及了皇上的底線，皇上又怎么會派七皇子和雷次宗去做監(jiān)聽？如今王五郎和謝惠連都入了五學(xué)館。今日更是有不少建康學(xué)子搶著想在雞籠山進學(xué)?；噬先粲幸庾钄r，又怎會任由事情發(fā)展至此？”

    蔣氏也跟著敲邊鼓，“今天承伯上山后就被王謝那兩個小子擋在門口不讓進去。這明顯是氏族子弟知道五學(xué)館的夫子們有多厲害，所以攔著寒門出身的承伯，怕他學(xué)成，擋了氏族子弟的路！夫君難道就任由氏族欺壓寒門嗎？”

    蔣氏在檀道濟身邊服侍這么多年，最清楚檀道濟的逆鱗在哪兒。所以一針見血，直戳氏族與寒門的爭奪。

    檀道濟本來也只是擔(dān)心五學(xué)館太過引人注目?？陕犔闯胁褪Y氏說完，又覺得不讓檀承伯去求學(xué)的確有些可惜。他是個做父親的，自然希望能將最好的都給自己的子女。

    正當(dāng)檀道濟搖擺不定的時候，檀植的聲音自外面響起，“父親，孩兒有要事稟報?！?/br>
    蔣氏一聽見檀植的聲音，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眼看檀道濟就要答應(yīng)了，這個孽子又來攪局。

    她正要再開口，催促檀道濟先將入學(xué)的事兒答應(yīng)下來，檀道濟卻擺手道：“入學(xué)的事兒容我再去打聽打聽，切實無礙再說。老田，你先送夫人和小郎君出去?！?/br>
    田叔立刻走上前來，恭敬地將蔣氏和檀承伯請出去。

    蔣氏一出來，就狠狠地瞪了檀植和檀粲一眼，連招呼都不打，直接拉著檀承伯就走了。

    檀植對田叔使了個眼色，田叔立刻心領(lǐng)神會，親自守在書房門口，再不許任何人靠近。

    檀植和檀粲進到書房內(nèi)，見檀道濟滿臉疲憊，想來是被蔣氏鬧得累了。

    檀植也不繞彎子，直接道：“爹您不能讓承伯去五學(xué)館。那地方是小妹弄出來的，她此刻就在雞籠山上?！?/br>
    “雨兒回建康了？！”檀道濟意外道。

    “是?！碧粗颤c頭，“就是小妹的師門在雞籠山上開設(shè)的五學(xué)館?！?/br>
    “怪不得一個從沒聽過名字的書院居然能突然有這么多飽學(xué)之士坐鎮(zhèn)其中?！碧吹罎形虻馈?/br>
    他隨即又皺眉，“既然是行者樓的學(xué)院，怎么會縱容自己的學(xué)生在王家清談會上口出狂言？”猛然間，一個念頭在檀道濟腦中炸開，“該不會……那個秦……秦十二是雨兒！？”

    第五百一十八章 、要成親

    檀植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檀道濟的猜測。檀道濟只覺得一陣頭疼。

    想到小妹在清談會上把那些文人子弟氣到說不出話，檀粲叫好似的吹了聲口哨，惹得檀道濟抬手就給了檀粲一下。

    “你們meimei闖了這么大禍！你還在那兒起哄！”

    檀粲揉著被打疼的肩膀委屈道：“不至于吧……您不也聽見檀承伯說的，七皇子都在呢，皇上肯定不會追究的。況且贏風(fēng)也在呢。”

    一聽見嬴風(fēng)的名字，檀道濟立刻皺眉，“怎么，他還在雨兒身邊？”

    “爹，”檀植打斷道：“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知不知道小妹被行者樓下了情蠱，從此再不能嫁人的事兒？”

    檀道濟和檀粲聞言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什么叫不能嫁人？”

    檀植將邀雨的話跟父親和二弟說了一遍，隨即問道：“爹你之前去行者樓都發(fā)生了什么？怎么小妹被種蠱這事兒都沒人同您說一聲？”

    檀道濟陰沉著臉考慮片刻，并沒將邀雨命格的事兒告訴兩個兒子，只道：“我會盡快回青州去，我要親自去問問姜師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檀粲卻插嘴道：“用不著那么麻煩吧？小妹或許有顧慮不敢說，可子墨不是一直在他旁邊嗎？直接把他叫來問話不就行了。”

    檀植似乎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不對。子墨從來跟小妹形影不離，今日我卻沒見他?！?/br>
    “子墨不在雨兒身邊？”檀道濟有些關(guān)心則亂，忍不住朝最糟糕的方向去猜測，“該不會是子墨攔著行者樓，不讓他們給雨兒種蠱，結(jié)果被滅口了吧？”

    “不能不能，”檀粲先搖頭道：“那可是子墨。要是有誰傷了子墨，小妹估計能把他折磨到生不如死?！?/br>
    檀粲剛說完，就被父親和大哥同時瞪了一眼。檀粲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我說的是實話啊……小妹那么強的……”

    “多強也是你meimei！”檀道濟喝道：“你不知道護著她！還凈在這兒說風(fēng)涼話！”

    “是是是，我錯了……”檀粲立刻服軟。反正他每次都是虛心受教，再屢教不改。

    檀植此時卻突如其然地走到檀道濟面前，雙膝跪下道：“爹，我想成親了?！?/br>
    檀粲聞言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慌忙道：“大哥你搞什么?。吭谶@兒說小妹的親事呢，你湊什么熱鬧？”他又湊到檀植耳邊小聲嘀咕，“大哥你可不能開這個頭兒！我還沒自在夠呢！”

    檀道濟覺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紀(jì)了，要是放在兩年前，他此刻一定提劍先追檀粲跑上兩圈兒！

    “條件呢？”檀道濟沉著臉問：“之前跟你說了那么多次你都不同意，現(xiàn)在不會是心血來潮就想通了吧？”

    知子莫若父，檀植突然這么鄭重其事地跪下求他，肯定就不止成親這么簡單。

    “兒子成親之后，想分府出去單過?！?/br>
    “什！……”檀粲只喊了一個字兒，就飛快把自己的嘴堵上了。驚恐地看向檀道濟，又去看大哥。

    檀道濟打量著跪在地上時還依舊身姿挺拔的長子，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卻冷冷道：“我還活著，你就想分府出去？別人會如何議論我們檀家？可是你做了官，翅膀就硬了，覺得檀家容不下你了？”

    檀植朝檀道濟磕了三個頭道：“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孩兒此生都難以報答。只是父親也早就說過，我們幾個做哥哥的，能在您為官時受益，借此自己闖出一方天地。而幺弟成年時，你或許已經(jīng)沒了實權(quán)，所以將軍府日后的一切，都要留給幺弟承伯。既然如此，何不讓兒子早些分府出去，也免得府中人心浮動，被外人借機挑唆利用?！?/br>
    檀植的話說完后，書房內(nèi)安靜了好久。檀粲幾次偷偷斜眼去看檀道濟的反應(yīng)，卻怕引火燒身，始終沒敢多說一個字。

    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檀道濟才開口道：“你說的義正嚴(yán)辭，終歸就是因為雨兒不肯回現(xiàn)在這個檀府吧？”

    檀植的身子一震，沒想到竟然被父親看穿了。只好沉默著不再辯解。

    檀道濟悵然若失，“我自己的女兒。卻不肯回娘家……”他看向檀植，“而我的兒子，為了給她一個家，寧可用自己的親事來換？”

    檀植俯身叩拜，“請父親成全?！?/br>
    “罷了……”檀道濟最終嘆了口氣，“你們都長大了，強擰著你們的意思，只會傷了咱們的父子情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

    檀植臉上沒有絲毫喜色，甚至有一絲讓父親傷心的愧疚。他再次向檀道濟磕了個頭，“就請父親為我選房妻室。兒子不要求門第，只要心善即可?！?/br>
    檀道濟氣得哼了一聲，“媳婦還沒過門，你就擔(dān)心她容不下小姑子？我檀道濟的長子，難道就只配一個心善就夠了？！”

    檀粲原還想勸大哥三思，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大哥分府了，他以后就能住到大哥家，不用再看見蔣氏……他突然覺得天空一片晴朗……

    “你起來吧。親事的事兒，為父會替你和粲兒相看的?！?/br>
    檀粲立刻跳腳，“為什么還有我？！”

    檀道濟忍不了了，回身就去抄案桌上的硯臺，“你不用等成親！現(xiàn)在立刻給我分府出去！不然我早晚要被你氣死！”

    檀粲正猴兒一樣上躥下跳地躲避親爹的硯臺，田叔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將軍，府外有位姓嬴的郎君，說是有急事要見將軍和大郎君。您看……？”

    檀道濟放下手中的硯臺，對田叔道：“請他進來。”

    嬴風(fēng)在檀家三人的注目下走進來，有些不自在地抱拳施禮道：“我猜三位一定有不少問題要問，所以我就不請自來了?！?/br>
    檀道濟想了想道：“也好。先問你。等問清楚了，我再去行者樓討個說法！”

    “贏風(fēng)，”檀植同贏風(fēng)對視，“你若是還視我為友，就不要隱瞞，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br>
    嬴風(fēng)點頭。他今天來，就沒打算隱瞞。于是他將事情從頭到尾，包括邀雨拐點之人的身份，她不得不改命的原因，師門為何要給她種情蠱，甚至自己心儀邀雨的事兒都和盤托出。

    第五百一十九章 、jian計得逞

    要跟檀家父子交代的事情很多，贏風(fēng)說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才講完。講完之后連喝了好幾杯茶，才去看檀家三人的反應(yīng)。

    檀道濟對這些事兒多少知道一些，檀植檀粲兩兄弟卻是第一次聽說，一時都有些難以接受。

    “所以說……”檀粲組織了半天語言才問道：“小妹原本是會被少帝殺掉……”

    嬴風(fēng)點頭，“師妹不喜歡皇室跟這事兒也有很大關(guān)系?！?/br>
    檀粲翻了個白眼，“放誰身上都不可能喜歡得起來吧……”

    檀道濟更在意情蠱的事兒，他皺眉問道：“所以雨兒要想繼續(xù)做樓主，就必須留情蠱在體內(nèi)，此生不嫁人？”

    嬴風(fēng)燦爛地笑了起來，總算問到點子上了，他搖頭，“是也不是。”

    嬴風(fēng)起身，在檀道濟面前跪下，抱拳鄭重道：“檀將軍知道，我一直心儀邀雨。我會想辦法替她偷偷將情蠱取出。邀雨已經(jīng)改了命，就算因此失去樓主位，對她也未必不是好事兒?！?/br>
    嬴風(fēng)眼神認(rèn)真，“退一步說，若是我最終沒辦法取出情蠱。我也愿意娶邀雨。一生一世疼愛守護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