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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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香在攙扶下坐起身,看著信上的字,表情終于起了變化, 卻是冷笑一聲道:“死就死了,還費這工夫告訴我作甚, 以為我會千里迢迢趕回去送她最后一程嗎?她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憑什么去為她做那些,何況她還是自己喝醉酒掉下樓摔死的,更加死不足惜?!?/br> 說的越狠,賀蘭香的眼越發(fā)泛紅,最后她將信團(tuán)在掌中撕個粉碎,信紙如碎雪飄落,洋洋灑灑散了一地,又像滿地紙錢。 她長吐兩口氣,強行釋懷,闔眼道:“謝折在哪?!?/br> 細(xì)辛:“將軍在您昏倒半個時辰后便受傳喚入宮,眼下還沒有回來?!?/br> 賀蘭香睜眼,眼中滿是素日所沒有的脆弱與偏執(zhí),“好,等他回來了,你們告訴他,他不是問我想不想讓他去鎮(zhèn)壓反王嗎?告訴他我不想,我要他留下陪著我保護(hù)我,除了我身邊,他哪里都不準(zhǔn)去,一步都不行?!?/br> 細(xì)辛猶豫著應(yīng)下。 賀蘭香再未置有一詞,臥下翻身朝里。 兩個丫鬟看著她漂亮的后腦勺,面面相覷,各自犯愁。 賀蘭香心情不好時人便會刁蠻反常許多,直到心情好為止,這是她歷來的秉性。在侯府時,謝暉總慣著她,無論多么過分的要求也無一不從,縱容至極。 可,謝折不是謝暉。 百善孝為先,一個弒母殺弟,惡貫滿盈的家伙,又怎么會受一個壞脾氣美人的掣肘。 * 長明殿內(nèi),一聲脆響落地,檄文碎散,玉軸兩半,骨碌滾到謝折的腳邊。 龍椅上,咳嗽聲震天響,夏侯瑞哈哈笑道:“——殘害忠良,弒父殺君,本為人神共憤,天地不容,又兼穢亂后廷,先帝尸骨未寒,遂與太妃李氏滋長jian情,此乃崩壞人德,顛倒倫常,枉為人子,枉為人臣,不忠不孝……” 將檄文的結(jié)尾盡數(shù)回憶念完,夏侯瑞睜開眼眸,笑聲依舊,喃喃沉吟道:“他們罵朕不孝,可朕不明白,什么是孝,何為孝?” 謝折不語,恭聽在側(cè)的王元琢亦屏聲息氣,金殿內(nèi)一片寂冷森然,針落有聲。 久未等到回答,夏侯瑞一拍金案,目眥欲裂,嘶聲吼道:“朕告訴你們什么是孝!老子壓著兒子就叫孝!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就叫孝!要永遠(yuǎn)跪下去!從生跪到死,那就叫孝!” 吼聲落下,笑聲又起,夏侯瑞咳嗽著,看向謝折,輕聲細(xì)氣道:“長源你說,朕說的是不是很對?” 謝折面無波瀾,黑眸冰冷,沉聲道:“陛下金口玉言,豈有不對之理?!?/br> 夏侯瑞滿意點頭,笑意更甚,“朕就知道,長源與朕的心思一直是相通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br> 謝折眸光陰沉,并未回答。 夏侯瑞笑完不語,緩轉(zhuǎn)目光,看向安靜緘默的王元琢,眼眸微瞇,溫聲道:“王愛卿你說,朕方才所言,可有不對之處?” 王元琢雙肩僵直,走到殿中對龍椅躬身拱手:“陛下見解獨到,微臣聽完猶如醍醐灌頂,感悟良多,未有不對之處。” 夏侯瑞發(fā)笑,笑聲得意。 這時,王元琢卻乍然跪地叩首,朗聲道:“然臣認(rèn)為,孝之一字,所括良多,難以用一言概之。古今以來,父慈故而子孝,兄友故而弟恭,父與子,并非天生仇敵,而是因父無德,難為表率,故子生出不孝之心,行不孝之舉,此乃自保為上,并非不孝。倘若為父者仁慈愛子,品性端正,子尊父愛父,便為天經(jīng)地義,此為孝道,反之弒父殺父,則為真正不孝?!?/br> 夏侯瑞哦了聲,若有所思沉吟著,忽然道:“所以王愛卿的意思,是在說朕與先皇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才會父不慈子不孝,落得個父子相殘的下場,對么?” 王元琢叩首,“臣不敢!” 夏侯瑞哈哈大笑,似乎并不想與他計較,喊了聲平身,欣賞著對方惶恐的表情,“愛卿能得如此感悟,想來朕的王提督對你定是愛護(hù)有加,讓你相信世上真有父慈子孝一說,看來你很得他喜歡啊。” 王元琢平復(fù)下心神,道:“臣父為人剛正不失仁愛,素來嚴(yán)于律己,寬以待人,正因有臣父歷來松弛有度的教導(dǎo),臣才能得圣上青眼,有幸侍奉御前?!?/br> 夏侯瑞咳嗽著發(fā)笑,笑聲是直白的譏諷,笑完道:“是這樣么?可朕怎么發(fā)現(xiàn),他身邊最愛帶的是你哥哥王元瑛和你弟弟王元璟,有好幾次,朕都差點忘了他還有你這個兒子了,他也從未與朕提起過你,他若果真有心教導(dǎo)于你,為何不將你常帶身邊?就像對待你的哥哥弟弟那樣。” 王元琢一時啞然,久久無話,片刻后道:“回陛下,臣的兄長與幺弟皆在衛(wèi)所任職,與臣父相見方便,臣?xì)v來與筆墨書卷為伍,又兼專愛游山玩水,任職之前久不在家,自與臣父鮮少謀面?!?/br> 夏侯瑞咂舌,“原來如此啊?!笨伤丛掍h一轉(zhuǎn),意味深長,“聞愛卿所言,愛卿若與筆墨為伍,專愛山水,又為何入宮任職,囹圄在此?” 王元琢欲言又止,徹底說不出話了,僵愣在原地。 夏侯瑞這時起身,搖搖晃晃下了盤龍金階,先走到謝折面前,抽出謝折腰間的御賜佩刀,接著用力揮刀,朝王元琢劈了過去。 王元琢彈指間側(cè)身躲過,毫發(fā)斷于刀尖,回過神立即下跪高呼:“臣惶恐!” 夏侯瑞丟掉刀,指著他,轉(zhuǎn)頭朝謝折哈哈大笑,“長源你看,他的身手是不是比他哥哥要好多了?” 謝折瞥了眼地上的刀,抬眼看著夏侯瑞,眼神已全然陌生。 。 月沉日升, 灼熱晨光壓下徹夜寒露,化為霧蒙蒙一片濕潤,氤氳在池面, 引游魚嬉戲。 賀蘭香的頭腦也成了晨霧一樣,充斥滿了化不開的愁云慘淡, 用過早膳,思緒也仍是混沌飄忽, 什么都聽不進(jìn)耳朵中去。丫鬟對她說話,她便只顧點頭, 連謝姝什么時候來的房中都不知道。 “嫂嫂?嫂嫂?”謝姝興高采烈小跑到賀蘭香面前, 連喊了好多聲, 卻一句沒等到回應(yīng), 眉頭都要皺緊了。 這時,賀蘭香總算有所回神,看向謝姝的眼神像剛發(fā)現(xiàn)她, 欣喜訝異道:“呀,是meimei來了?!?/br> 謝姝本是帶著任務(wù)來的,見賀蘭香這般模樣, 便也顧不得正經(jīng)事了, 先是焦急問她:“你怎么了, 看著魂不守舍的,一點都不像你了?!?/br> 賀蘭香不能跟她提蘭姨之死, 又懶得編個新鮮由頭,便強顏歡笑道:“沒什么,只是這兩日害喜厲害, 精神萎靡了些,過了這陣子就好了?!?/br> 謝姝嘆氣, 手落到賀蘭香肚子上,輕輕撫摸著,“這都快要四個月了,怎么這小家伙還是那么不讓人省心?!?/br> 賀蘭香聽了一怔,險些驚出一身冷汗。 是啊,她光顧著傷心,都要忘了自己腹中孩兒明面上的月份竟已即將過半,快到顯形的時候了。 賀蘭香臉白了一白,一時不語。 謝姝只當(dāng)她不舒服沒力氣說話,安慰了幾句,便把藏在她這的話本子都翻了來,與賀蘭香一人一摞隨意翻看起來,邊看邊說些閑話。 “嫂嫂,我聽人說你前幾日將李jiejie和鄭袖都請入家中小住了,有這回事?”謝姝問。 賀蘭香坦然道:“是有的?!?/br> 謝姝哼了聲,憤憤掀了頁手里的話本子,“嫂嫂為何請她們不請我?再說了,我都跟你講了我討厭鄭袖了,你還專門請她,莫非是與我過不去?!?/br> 賀蘭香啞然失笑,“瞧meimei這話說的,你李jiejie暫且不論,鄭袖姑娘有多可憐,難道你還不知道么?我與她熱絡(luò)些,不是刻意與她親近,是想她能少受點欺負(fù),不至于孤立無援。再說了,別人不懂你,我怎會不懂,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你也看不得鄭姑娘受欺負(fù),不是嗎?!?/br> 謝姝不再言語,顯然是被說到了心坎里。 她哼哼了聲,嘟囔著:“可這也不是你請我的理由,我生氣了?!?/br> 賀蘭香語重心長道:“生什么氣,我不請你,是覺得你我本就熱絡(luò),犯不著如此作秀,加上你府上家教嚴(yán)謹(jǐn),嬸母管你又嚴(yán),我哪里能請得動你?” 謝姝忙說:“那你現(xiàn)在能請得動了,我娘回我舅舅府上幫忙了,十天半個月里是管不著我了,我愛去哪去哪?!?/br> 賀蘭香詫異,“幫忙?” 謝姝:“對啊,我舅舅昨日突發(fā)頭風(fēng),公務(wù)全都壓在我大表哥頭上了,我舅母又久病不愈,家中就我三姐一個人統(tǒng)管上下,我娘怕她姑娘家忙不過來,便過去代為掌管家務(wù),等我舅舅好了再回來。” 賀蘭香心思微動。 昨日里消息才到京城,這么巧王延臣昨日便犯起頭風(fēng),這是擺明了撂挑子不打算掛帥。 謝姝這時抬頭看她,道:“對了嫂嫂,謝折……啊不,大將軍會去鎮(zhèn)壓反王嗎?” 賀蘭香眼神垂下,落在話本上,伸手輕輕翻過一頁,心平氣和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與兄長素日鮮少來往,偶爾遇到也是點頭之交,此等消息,我向來是從外面得知,哪里會從他口中知道。” 謝姝哦了聲,繼續(xù)看起了自己的話本子。 過了會子,她有意無意的,輕聲來了句:“嫂嫂若有機會,可以把將軍勸上一勸,早點將反王鎮(zhèn)壓,也省得京城百姓提心吊膽。” 賀蘭香嗯了聲,順口答應(yīng),并未往心里去的樣子,實際心若明鏡。 謝姝今日過來,看話本子是假,想她來看她也是假,八成是有王氏授意,為的就是通過她看謝折可有打算領(lǐng)兵出征,鎮(zhèn)壓反王。 新帝皇位得之不正,局勢岌岌可危,人人喊打,蠻匪叛軍尚且能冠以賊名清剿,難成氣候??赏瑸榛首宓闹T侯王若反,民心必會隨之大散,百姓若追隨反王成為附庸,誰領(lǐng)兵鎮(zhèn)壓,誰便與民為敵。 王延臣老謀深算,知道這種時候上陣吃力不討好,干脆裝病不出,在府中坐等謝折背鍋。 賀蘭香眼神漸冷,眼看話本子,久久未翻一頁。 昨夜謝折未與她同宿,她并不知他那邊究竟是何打算。 轉(zhuǎn)眼,晌午至,午膳傳來,清一色的蒸煮之物,雖因謝姝到來,廚房特地添了幾道清爽菜肴,看著新鮮,吃到口中,口味卻也寡淡。 謝姝夾了兩筷子,直喊沒味道,見今日太陽不錯,算不得冷,便提議要帶賀蘭香去吃之前和她提過的蜀菜館子。 細(xì)辛忙不迭勸阻,“姑娘可別鬧了,醫(yī)官正經(jīng)交代過,我們主子如今沾不得辛辣氣,對孩子不好的?!?/br> 謝姝一聽便打了退堂鼓了,不敢再提。 賀蘭香看著謝姝愁眉苦臉的樣子,吃了幾口板栗蒸烏雞,也有些厭倦這種清湯寡水的口味,加上蘭姨的死留下的陰霾仍在她心上盤繞,她也想外出透氣,便道:“無妨,權(quán)當(dāng)見世面了,過去看看總是行的,我就不信雖是蜀菜館子,還能一道我能入口的菜都沒有?!?/br> 謝姝直呼嫂嫂萬歲。 一行人收拾妥當(dāng)出門,到飯館時已至午后,還未進(jìn)門,一股辛辣刺鼻之氣便直往鼻中竄走,賀蘭香在門口適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隨謝姝一起步入其中。 二人一進(jìn)門便有小二引路,到了二樓雅座,既不遠(yuǎn)離熱鬧,也不會有人沖撞。 賀蘭香打量著樓下,見生意熱鬧,人聲喧囂,并未豪華酒樓,乃是個煙火氣十足的酒菜館子,又見謝姝點菜時那副輕車熟路的樣子,不由笑道:“真難想象,meimei你居然還能知道這種好地方?!?/br> 謝姝一邊報菜名,一邊對賀蘭香說:“不是我知道的,是我二表哥以往帶我來吃過,他是吃喝玩樂的好手,整個京城就沒有他沒吃過的好館子,鼻子比哮天犬還靈?!?/br> 賀蘭香想到王元琢,這時感覺,自己似乎有陣子沒見到二公子了。 謝姝點完了菜,未過多久,前菜便先陸續(xù)上了來。 賀蘭香對別的沒有太大興趣,唯獨覺得里面的一道紅糖糍粑頗合胃口,當(dāng)點心嚼了兩塊墊底,等著正菜上桌品嘗一二。 菜沒來,店小二跑了來,對謝姝堆笑道:“不巧啊姑娘,咱店里今日的兔頭都賣完了,您看要不換道別的?” 謝姝怒了,一拍桌子道:“怎么剛才還有,現(xiàn)在就沒了?我今日來就是饞那一口的,都沒了我還吃個什么勁兒??!” 小二壓下聲音,愁容滿面道:“小的也不想啊,是剛有個老主顧過來,點名要用兔頭下酒,廚房里擅自給了他,正好就沒您的了?!?/br> 謝姝更怒了,“他是老主顧,我就不是老主顧了么?我不管,來都來了我一定要吃到口,那個人在哪,我去和他理論!” “——喲,姝兒meimei也在。” 清朗溫和的聲音乍灌入耳,環(huán)佩叮鈴,賀蘭香抬臉,正對上王元琢的眼。 王元琢今日身著一襲藕灰色長袍,料子相對天氣頗薄,人便也顯得清瘦,臉色白凈,盡顯書生卷氣,毫無架子。 王元琢看著賀蘭香,話鋒朝著謝姝,“若知有你在這,我還找什么桌子,就這里了,想來姝兒也不會嫌棄與為兄拼桌而用?” 謝姝這才反應(yīng)過來所謂“老主顧”是誰,翻著白眼道:“我嫌棄又有什么用,好吃的都被你搶去了,不拼桌我吃什么?!?/br> 王元琢噙笑落座,轉(zhuǎn)面對賀蘭香拱手,“元琢見過嫂嫂?!?/br> 賀蘭香微微一笑,算是問候。 二人疏離客氣,毫無熟絡(luò)之態(tài)。 * 二更時分,三人出了館子,因謝姝貪杯多喝了兩口王元琢要的糯米甜酒,醉醺醺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賀蘭香與王元琢親自將她送回府中,交到貼身嬤嬤手里才放心。 深秋夜晚冷氣肆虐,街上行人稀疏,王元琢送賀蘭香回府,在離家不遠(yuǎn)的路上,賀蘭香下了馬車,王元琢下了馬,二人沿路慢走,望天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