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今個是咋了，怎么這么能睡。大柱進(jìn)屋時，見到祝聞?wù)Z還窩在床上未起身，一驚一乍道。

    別管我......祝聞?wù)Z又惱又羞，煩的不行，將那被子拉的更高，自己整個頭全遮了進(jìn)去。

    她身子不舒服。謝晏詞起身，不懂聲色的擋在祝聞?wù)Z跟前。

    啊，身子不舒服，那還是好好休息，我和大柱去準(zhǔn)備晚飯，過會叫你們，公子你多照顧照顧她。徐大娘已為人母，只用和謝晏詞對視一眼，即便他壓制的很好，但那少年郎眼尾的殷紅還是rou眼可見的濃烈未褪，她頓時懂了祝聞?wù)Z是為何。

    若非有情，這世上有幾人能為了旁人以命相抵，徐大娘心中暗嘆，她早該在第一日就想到的。

    徐大娘將大柱推搡著去了廚房，整個屋內(nèi)又只剩了謝晏詞祝聞?wù)Z二人。

    祝聞?wù)Z被憋得不行，猛地掀開被子，猝不及防的和謝晏詞垂眸間的視線交匯。

    她看出來了。謝晏詞語氣清淡無波，似未經(jīng)過那場人事一般。

    木已成舟，祝聞?wù)Z臉色不虞的一遍遍在心中默念，只當(dāng)他是工具便好，如此想了許久，才叫繁雜的心緒沒那么難受了，慢慢挪出被子，想要下到地上，足尖才點(diǎn)了地，腿就一軟，幸得被一旁閑適半坐著的人扶了一把，才沒跌跪下去。

    皓碗被他拉住，那些旖旎桃色在清醒之下也越發(fā)深刻了起來，祝聞?wù)Z觸電般的抽回手，忍著腿間的腫脹酸痛逃似的朝外走去，全程未遞給謝晏詞一個眼神。

    大娘，大柱，明日我們就走了。飯桌上，祝聞?wù)Z咬著筷子，輕聲開口，即便她要做一副輕松樣子，可落寞還是情難自持的被寫在了臉上。

    這么突然!大柱埋在飯碗里的頭仰起，怔愣叫道。

    還是被徐大娘打了一巴掌，才回過神來，謝晏詞如今醒了，她們自然也該到了回家的時候，留下的一日，就成了離別前夕最后的一點(diǎn)溫存。

    公子的傷可是沒事了。徐大娘的聲音也弱了下去，隱去不舍，溫聲過問。

    無礙了，過去時日，多謝二位關(guān)照，待我們回了錦陽，會叫人上門來送謝禮。感受到身側(cè)之人的悲悶情緒，謝晏詞微微側(cè)目，又正色道，徐大娘的丈夫在外做生意，家中就剩了母子二人做些辛苦活。

    祝聞?wù)Z喜歡和徐大娘相處，那便把這母子二人接到錦陽去便是，為大柱在錦陽派個差事，并不算難。

    在農(nóng)舍的最后一夜，祝聞?wù)Z許久都沒能合上眼，怔愣的看著徐大娘的眉眼，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卻恍惚間在她的腦海中重疊了起來，她探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徐大娘的眼睫。

    妹子，還沒睡著。似乎是勾起了徐大娘的癢意，打了個噴嚏，睜開了眼來，關(guān)切問道。

    還沒有，打擾你睡覺了......祝聞?wù)Z趕緊把手指收回袖中，小聲道歉，只是聽了徐大娘的聲音，眼里取蓄出淚來，打濕了微顫的羽睫，她趕忙將那快要掉下來的淚珠抹掉。

    妹子，今日你和那男娃的事，大娘都看出來了。祝聞?wù)Z已經(jīng)開始哽咽，徐大娘也不多問，只是拍著她的背，溫聲緩緩道著：你沒告訴大娘你倆的關(guān)系，那一定是有緣由的，大娘不多問。

    但我今日瞧著，他這人雖面色冷了些，兇了些，但那眼睛里，可全是你。

    這女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定是要尋個自己喜歡的，也喜歡自己的，若你不喜歡那男娃，日后再尋一個同他一般喜歡你的人成親，大娘也就放心了。

    少時的記憶翻滾而來，當(dāng)年在高臺之上，她一眼瞧中了謝晏詞，執(zhí)意挑了他回府，旁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知女莫若母，姚氏卻把祝聞?wù)Z對謝晏詞和對旁人的分別看的一清二楚。

    有日她看過話本后怕的睡不著，便也是這樣拉著姚氏陪自己一起住，夜半窩在母親懷里，姚氏就如徐大娘一樣輕輕拍著她，柔聲和她說：這家世門坎，雖然重要，但不是最要緊的。

    我們長寧什么都有了，這世間男子就是再富貴，也做不了錦上添的那朵花。

    你日后能嫁于一個真心愛慕你的男子，母親也就放心了。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淚水難以遏制的滑落，順著臉頰，留下兩道清麗的淚痕。

    唯有到了這種時候，日子才讓人覺得格外快，那旭日從升起到落下，似乎只是一眨眼間的事。

    徐大娘給她和謝晏詞捎了不少干糧，還向鄰居借了馬匹，村里的夜路黑，又和大柱提著燈籠，把他們一直送到了村口，傍著山谷的林峰資影參差，照在那條小路上，白如流銀，燭火的影子透過紙糊的燈籠，成了一道細(xì)小的鉤子，掛在祝聞?wù)Z的心間。

    徐大娘要把家中僅有的兩盞燈籠都留給她們，祝聞?wù)Z不肯，掰扯著了好一會才收下了一盞。

    怕生變故，謝晏詞向大柱討了那把劍，大柱也痛快的應(yīng)下。

    太晚了，就送到這吧，你們快回去。她忍住再度襲來的澀意，甕聲道。

    日后多保重。謝晏詞朝著母子二人拱手行了一禮。

    徐大娘和大柱的身影一步三回頭，消失在了曲折的月色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