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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著火光一步步走著,燕昭突然想到了那個和自己生著一樣小痣的男人,他也是孤身一人走進(jìn)了四野肅殺中,不見半分畏懼,她攥緊了手中的劍,眸中的光越加堅(jiān)決。 燕王宮的守衛(wèi)被撤掉了一部分,斬掉祝聞?wù)Z寢宮前最后一個叛軍時,燕昭眼前已經(jīng)被蒙上了血色的迷霧,軟甲被刺穿數(shù)道口子,每動一下,都會牽扯起全身的傷口,發(fā)出難以忍受的劇痛,她擦干眼淚,撐著劍,用盡最后的力氣,雙手推開那道門。 阿昭! 殿門緩緩而開,祝聞?wù)Z看著倒下去的燕昭,聲嘶力竭的喊出聲,疾跑著過去抱住她。 粘稠的血沾上手心,她慌亂的摟緊燕昭。 我不疼,阿娘。她隨了祝聞?wù)Z,自小怕疼,如今受了這些傷,阿娘定是要心疼的,燕昭放下劍,跪在地上,虛弱的笑了笑,故作輕松開口。 祝聞?wù)Z的眼淚涌出,攙起燕昭,將她安頓在內(nèi)殿的榻上,拉著她的手輕聲道:不怕的,阿娘在這,誰也不能把你怎樣。 燕忱若一定要他meimei的命,那便先從她這個做母親的尸體上踏過去。 燕昭痛的說不出話,唯有豆大的汗珠落下,咬緊牙關(guān)回握住祝聞?wù)Z的手。 血覆的大漠之上,折斷的長矛和殘肢斷臂四處零落,夜風(fēng)的呼嘯聲在此時變得格外陰凄,猶如哀歌,燕忱闔眼垂首倚在城墻上,禿鷲嘶鳴著從上方掠過,他緩緩睜開了眼。 多久了。 回殿下,公主進(jìn)去已經(jīng)有三柱香的時間了。 可以了,走吧,去見我阿娘。 燕忱拂去身上的塵土,站直身子,才走出一步,便覺微弱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他蹙眉,身子停住。 那不是錯覺,城墻晃動的越發(fā)明顯,燕忱回頭望去。 大漠的盡頭,黑壓壓的鐵騎裹挾著驟然而起的殺聲涌來,號角聲撕開夜幕,迎風(fēng)舉起的軍旗與火光相融,鮮艷耀目。 殿,殿下,不可能,公主的人不是已經(jīng)...... 一旁的將士臉上是掩不住的慌亂,結(jié)巴著道。 不對!不是公主的人,是,是北齊軍! 不知誰先喊出了這一聲,如平地驚雷一般,塵封的恐怖記憶席卷上每個人的心頭,城墻之上亂作一團(tuán),唯有燕忱在一片混亂中,依舊如往常的疏淡。 北齊軍兵臨城下,隊(duì)伍停在不遠(yuǎn)處,燕忱看清了那軍旗上的紋樣。 為首的單騎又向前了一段距離,謝晏詞修長漂亮的手指摘掉銀盔,露出艷驚絕世的面容,抬顎看向城墻之上,那與自己有著七分像的少年人,唇角掀起一抹涼薄的弧度,冷嗤出聲。 混賬東西。 塵囂碾過歲月,十五年之后,北齊軍的鐵蹄再度踏開了燕云的都城。 破曉時分,謝晏詞站在城墻之上,漫不經(jīng)心的擦拭著指尖沾染上的血污,不遠(yuǎn)處,青衫少年被押跪在地。 真他媽服了,你小子什么東西啊。曹裕坐在墻上,一條腿垂下,手中的劍虛搭在燕忱頸上,難得冷著臉斥罵著:比你老子還瘋。 松開他。 謝晏詞神色凜然,曹裕聞聲將劍收了回去,看著他走到燕忱跟前。 他并未用兵器,手上的動作卻一下比一下更重,半炷香的時間,謝晏詞抬腿掃向那少年,燕忱招架不住,身體飛出,撞到背后的石墻上,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他卻未發(fā)出一聲悶哼,手臂動了動,似乎是想要撐身而起。 箭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力度之重難以言喻,徑直刺破燕忱的肩膀,扎進(jìn)磚瓦里。 知道我是誰嗎。云紋黑靴踩上燕忱的指骨,謝晏詞并無多余的表情,居高臨下淡漠的看著燕忱,那雙和自己像極的桃花眼里滿是倔強(qiáng),他用了力,清晰的咔嚓聲傳來。 父君,是嗎。劇痛讓燕忱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縫,啞聲開口。 謝晏詞卻并未直接應(yīng)他,眼底有譏諷閃過,語氣冷沉:別把我叫的這么惡心。 知道上一個讓祝聞?wù)Z哭的人,是什么下場嗎,你早該死一萬次了。 但是殺了你,她大概會傷心的。 可惜了,對她不敬的人,不可能一點(diǎn)代價都不付出。 押下去。 燕王宮內(nèi),燕昭躺在榻上,痛苦的蜷縮著身子,喉嚨中不斷有嗚咽聲傳出,祝聞?wù)Z的手被她無意識間掐出了紅痕。 你在這等著,阿娘出去給你尋太醫(yī)。祝聞?wù)Z咬唇,掰開燕昭拉著自己的手,不顧她的阻攔,撿起榻邊她丟下的那柄劍,才要起身向外走去,就聽見有腳步聲自殿外傳來。 以為是燕忱,祝聞?wù)Z動作頓住,舉起劍,護(hù)在了燕昭榻前。 如玉無暇的指節(jié)撥開珠簾,冷月映照在那雙灼盛的桃花眼底,乍破一池銀光。 祝聞?wù)Z手中的劍落到地上。 越過萬里江山風(fēng)雨飄零,往生十余載,荒唐混亂的情感卻在那一刻尋得了歸宿。 他踏著汪洋血色而來,溫?zé)岬恼菩膿嵘纤哪?,祝聞?wù)Z淚如雨下。 祝聞?wù)Z,不哭了。 時光倏然而過,那年的桃樹下,黑衣少年和她四目相對,承諾擲地有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