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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蓮花精后 第116節(jié)

    商辭晝:“這次又是多久,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容穆,人生才短短幾十年,你不能總是這樣騙我等你,我也沒有多少時間。”

    容穆:“……這次不久,我有預(yù)感,就一會?!?/br>
    商辭晝眼眸深黑不見底,明明周圍蓮心光芒盛放,卻照不進(jìn)他的眼底。

    容穆見他微微埋首,低聲道:“你是不是,又傷害自己了?我是不是,又沒有來得及?”

    容穆?lián)u頭,他咬著牙,極力抑制住那種隨時消散的感覺。

    商辭晝自嘲道:“容穆,你說我怎么總是來不及啊?!?/br>
    容穆?lián)Q糧食的時候沒有哭,埋死人的時候沒有哭,取蓮心的時候也沒有哭,但或許愛意叫人無堅(jiān)不摧,但愛也叫人脆如琉璃。

    他實(shí)在沒忍住,他是真的不想再叫這朵黑蓮花傷心。

    “我會回來——”容穆吸了吸鼻子,淚水盈滿了漂亮眼眶,他語言顛三倒四輕乎極了:“我就是用……蓮心試了一件事,但我喜歡你,不想離開你了,我一定會快快回來?!?/br>
    “蓮心……你膽子真大,”商辭晝低笑了一聲,忽然道:“容穆,你知道我當(dāng)初是怎樣將你完好無損救回來的嗎?”

    “我忽然想起來了,就像這樣?!?/br>
    容穆瞳孔恐懼的放大,看見商辭晝驀地拔出匕首握在掌心,又狠狠的抽了出來。

    血液頃刻噴灑而下,染紅了容穆身子底下的紋路,又順著紋路的痕跡,逐漸匯集到了最中央。

    “不……不……”容穆?lián)u頭:“不用救我,不用救我了,阿晝,我會回來,我一定回來——”

    無人察覺的角落,有一個散發(fā)著微光的人形,他微微低頭,又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被放在供奉臺上的五代蓮心忽然開啟,但容穆卻絲毫沒有察覺,那顆蓮心搖搖晃晃,被什么力量拋到了最后缺損的凹槽中。

    幾乎就在缺位補(bǔ)齊的下一秒,天邊的第一絲魚肚白蹦出。

    又是新的黎明。

    “上次我等了你十年,這次我只等你十天,”商辭晝溫柔的摸著容穆消瘦的臉頰,“十天,你要是不回來,孤就點(diǎn)兵召將,平了南代再去找你,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你?一定會的吧,到時候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br>
    容穆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他能感覺到,維持他的力量在悄悄消失。

    商辭晝輕輕抱起他,“孤的亭枝,瘦了好多,得吃多少烤雞腿才能補(bǔ)回來……你送來的那些糧食,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亭枝,你比孤好,你是有大功德的人,不像孤,生來天煞只會殺人?!?/br>
    血腥味沖入容穆的鼻子,卻好像叫他堵住了胸腔,難受的要死。

    他唇角有些蒼白,商辭晝表情詭異的溫和,又小心湊上來涼涼的親了他一口。

    那感覺有些苦澀,容穆手指微微動作,卻只拉住了皇帝的一縷發(fā)絲。

    天光驟然破曉,絲絲光點(diǎn)透出了容穆的身體。

    商辭晝將容穆的白發(fā)埋進(jìn)懷里,掌心血液將發(fā)尾染成了紅色。

    容瀝站在頂樓的雕花門外,神情顫抖死死的捏住了拳頭。

    ……太快了,容穆的動作太快了,快到他們根本來不及做任何事。

    那光點(diǎn)溢散又聚集,逐漸流入碧絳雪的蓮心當(dāng)中,容穆抓住商辭晝的頭發(fā),聲音低啞又快速:“不準(zhǔn)胡……胡鬧,照顧好碧絳雪和王蓮子,等我回——”

    話未說完,綠白光點(diǎn)就已經(jīng)全然炸開,有些逃竄去了花窗外,更多的匯入了蓮心紋路之中。

    商辭晝低頭,掌心血流不止,他甚至空茫的握了握手,懷中卻連一絲重量都沒有了。

    沒有容穆,沒有容亭枝,什么也沒有。

    十年前,他拼了命才換得容穆有一次重生機(jī)會,這次還要再賠上一腔沒有根底的愛意,他只能停留在這里。

    哪里都去不了。

    也不知道還剩下多長時間。

    可是商辭晝沒有辦法,世間這么大,他就只抓住了這一點(diǎn)溫度,只愛上了這么一個人。

    容瀝神色空白的走進(jìn)來,腳下沾了些商辭晝的血,他看了看那已經(jīng)填了全部珠子的繁復(fù)紋路,又看了看背對著他的大商皇帝。

    須臾,又看見三兩步外的那個黑色身影,從下顎砸了四五顆水珠下來,在窗邊留下濃烈的濕痕。

    容瀝徹底滯在了原地。

    天光破曉,金烏初升,七顆蓮心珠子連成一線,香風(fēng)席卷聚集了一夜的云,蒼茫跪在花君殿外的憐玉與鐘靈下意識抬頭,有冰涼的東西墜了下來。

    琵琶弦崩,萬籟俱寂。

    春三月的最后一天,王都城落了一場春日的大雪。

    第105章 春歸第105天

    春日落雪, 聞所未聞。

    王都城漸漸蘇醒,南代的百姓們走出家門,愣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南國本就少雪, 更何況是這樣大片大片,不要錢一樣往下撒的雪花,許多人從未見過。

    天生異象,人心惶惶。

    起初,他們都以為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可是那雪溫溫柔柔, 落在人身上就像是安撫一樣, 它覆蓋了整個王都,遠(yuǎn)去青山郡, 風(fēng)荷郡, 滋潤著南代國的每一片國土。

    有些蓮株發(fā)了芽兒, 那小芽兒上也蓋了一層白色的被子, 被風(fēng)一吹, 白被子便薄了些許,唯恐凍壞了春天的幼苗。

    七代花君容穆消失了。

    但他的靈力并沒有像容因說的那樣,叫路邊整整三月都長滿了蓮株, 而是好似融入了空氣之中, 連著風(fēng)中的香味, 一起席卷向了遠(yuǎn)方。

    碧絳雪沒有了人性化的動作, 木愣愣的栽在窗邊, 和外面普通的蓮株并無什么不同, 頂了天就是更大更好看一些。

    商辭晝轉(zhuǎn)身, 容瀝看著他。

    對方面色木然, 好像剛才的幾顆水珠是錯覺一樣。

    商辭晝只是想要一個人,拼了命的想要一個人, 但那個人心中不只是裝著他,還裝著千千萬萬的南代臣民。

    容穆的確比他更有大功德,他自私自利,恣睢暴戾,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在容穆的心中占了幾分田地。

    胸前動了一下,一株小苗探出黑色的衣襟,商辭晝垂眸,輕輕撐起沉重的衣料,好叫它不被壓到。

    胖蓮子迷迷糊糊,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感覺非常不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很喜歡的東西消失了。

    好在碧絳雪還在這里留有余溫,叫胖蓮子暫時沒有察覺不對。

    商辭晝走了幾步,像是看不見容瀝一樣,肩膀直直的撞上他,撞了人也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嘴中喃喃念叨著一句話。

    容瀝與容穆是嫡親兄弟,長相極為相似,商辭晝沒有看他的臉,容瀝便沒有聽太清楚,只隱約好像是……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相同……”

    商辭晝走了,他下了樓,掌心的血好似很難止住,滴滴答答,落入了春雪之中,那紅極為刺眼煞人,鐘靈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他并不知道,七星連珠最后一刻,五代花君容洺終究不能眼睜睜看著后輩蒙難,而主動將蓮心填入了紋路陣法當(dāng)中。

    南代王庭青蔥翠綠宮鈴搖曳,刺眼的白落在上頭,也落在了商辭晝黑色的肩膀上。

    薄薄的雪地上留了一串腳印,叫人想起了年節(jié)那一天,他們在宮道盡頭看的那一場煙火。

    商辭晝不舍得容穆走路,便小孩一樣哄抱著他,像方才一樣。

    他總是忍不住疼惜他的,愛一個人要如何忍呢?只會叫人不自主,變得不像是自己。

    華貴的披風(fēng)隨著一深一淺的腳印在雪地上掃出痕跡,憐玉看著商辭晝,忽然叫道:“陛下!”

    商辭晝沒聽到一樣。

    憐玉爬起來,跑過去一把拉住他,商辭晝便也配合的轉(zhuǎn)過身子,只是眼睛看著他,卻又好像透在遠(yuǎn)處。

    “陛下!我主人是喜歡你的!他心里是有你的!他心里有你,就一定會回來!”憐玉喊道。

    商辭晝這才像是有了一點(diǎn)人的反應(yīng),他從玄色披風(fēng)下伸出胳膊比劃,語氣如常道:“可是,你看,他又走了……風(fēng)一樣,孤抱不住,縱使喜歡又如何……他又走了,孤跑著,都來不及抓住他。”

    憐玉深吸了一口氣:“可是沒有你!主人不會狠下心做這一切!”

    商辭晝眼眸動了一下。

    憐玉不怎么會流眼淚,但大抵是人到了悲傷處,總要有一個出口宣泄出來,他哭喊著道:“主人并沒有多少勇氣,嬌氣,怕疼,怕苦,夜里睡覺還要點(diǎn)著一盞油燈!他知道你喜歡他,但他最初并不明白喜歡是怎么回事!你根本不知道,那時候主人每與你親近一次,身子就會難受一會,但他一次都沒與你抱怨過!他是靈物?。§`物為天道愛,也被天道管制!七代花君代代孤君,唯有他放不下你,膽大妄為破除自我的和人談了一場感情!難道這樣都還不夠喜歡嗎?”

    商辭晝眼眸緩緩凝在憐玉的臉上。

    憐玉臉色煞白眼眶通紅:“他很早之前就在琢磨,你當(dāng)初究竟是怎么才能換得空間扭轉(zhuǎn)乾坤顛倒,他甚至在第一次去護(hù)國寺就主動問過憫空,可是憫空不告訴他,他也只能暗暗記在心下,后來、后來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情潭深陷,可陷的越深,越清醒的知道有些事情糊弄不過去!主人是南代花君,那時冬日在亭枝闕,你只知道他經(jīng)常睡覺,卻不知道七代花靈都在碧絳雪當(dāng)中,情字當(dāng)頭,但家國大義也如刀尖一樣懸在腦袋上——”

    “他什么都想得到,想回應(yīng)你濃墨重彩的一腔情意,想自己王兄肩上的擔(dān)子能小一點(diǎn)好回報(bào)養(yǎng)育恩情,他還要想南代千千萬萬的百姓平安順?biāo)?,這是花君死死釘在魂魄上的鐵則,主人放不下甩不脫,他要想這么多,可他人卻只有一個——”憐玉狠狠揪住商辭晝的衣擺:“他人只有一個,能怎么辦?只能從自己身上找所有人的出口!”

    “西越疫病,大商糧荒,王兄的擔(dān)子,南代的國疾,他一步步走一步步做,將這些都平了才能到你大商皇帝這里!人無望時總得在心里想著一點(diǎn)什么來吊著,在主人心中,你當(dāng)一直吊著他的是什么?”

    憐玉慘笑了一聲:“就是你!是與你的那一份情愛!他就是想往后余生都與你在一起,再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腌臜事兒!你才是他披荊斬棘最終想要的東西!”

    春雪落入眉梢眼中,化作幾行水痕又流淌下來,此處寂靜,角落又好像有沒有散去的綠光點(diǎn)點(diǎn)。

    “你再等等他啊……給他一點(diǎn)時間,主人是有本事的,他靈力強(qiáng)大,除非有后路否則絕不會下此狠手!”憐玉嘴唇發(fā)白顫抖,“他是愛你的……他是愛你的!他愛你!就會再次回到你的身邊!”

    商辭晝表情空茫不已,任由袖擺被憐玉拉扯。

    就好像一顆苦極了的藥,都已經(jīng)被迫吞入了肚中,才被人告知那苦藥內(nèi)心,裹著一層埋藏至深的蜜糖。

    可是他也不想吃這樣的蜜糖。

    他要容穆親自回來喂他,喂他吃最好最甜蜜的,沒有任何苦皮的東西,他也會給他最好的,好彌補(bǔ)他……

    好彌補(bǔ)他此行辛苦。

    “碧絳雪……”商辭晝低聲道。

    憐玉抹了一把鼻涕眼淚:“什么?”

    商辭晝喃喃:“你去,將你主人的本體搬下來,孤給他養(yǎng)活著,養(yǎng)著碧絳雪與王蓮子,你主人叫我不要胡鬧,讓我好好的養(yǎng)這些東西……他會回來……他會回來,他答應(yīng)了我的,他一定會回來……”

    話至最后,商辭晝的語氣又迷茫了起來:“憐玉,你說,他會回來的,對不對?你說?!?/br>
    憐玉呆呆的看著商辭晝,他從沒有見過這個男人這般脆弱猶豫的模樣。

    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已經(jīng)壓了下來,但他依舊挺著一口氣在掙扎求生。

    “主人一定會回來!”憐玉斬釘截鐵道,“主人說了,他還要幫歷代花君一件事,等他做完了這些事情,他就一定會回來好好的和你在一起!你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商辭晝眉眼收斂,低低的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