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卑微祈求換來的只有一聲“對不起”。

    畫面一轉，是梁知夏站在殯儀館門口，她穿著一身素衣，手里捧著梁建國的骨灰盒。

    “他”站在她面前。

    “謝謝。”梁知夏聲音嘶啞，不知道又哭了多久，眼神變得漠然。

    “我送你回去?！?/br>
    “不用了。”梁知夏抬頭看他，目光疏離又冷淡，“祁警官，我想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br>
    “以后，我也不會再麻煩你了。”

    她轉身離去。

    祁燃站在原地，腳像生了根一樣無法動彈，他想追上去，可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梁知夏消失在他的視線里。那一瞬間，他似乎覺得，他和梁知夏站在了天平的兩端，永遠也無法平衡。

    祁燃從夢中驚醒，在寂靜的宿舍里他仿佛能聽到自己胸腔里傳來劇烈的心跳聲。

    他額頭布滿細汗，捂著胸口低頭悶哼一聲，心痛的感覺傳入四肢百骸，連指尖都在顫。

    這不是夢。

    祁燃終于確定，他一直以來夢到的那些，都不是夢。夢不可能如此清晰有邏輯，而且每一次都是與梁知夏有關，那些畫面和發(fā)生的事，都是現(xiàn)在從未發(fā)生過的。

    如果不是夢，那會是什么？

    他好像一直都在拒絕她。

    她是梁知夏，好像又不是。

    祁燃再次倒下來，小臂搭在額頭上，呼吸很重。

    他腦子里不斷將他遇到梁知夏后做的所有的夢境逐漸拼湊，想要還原一個真相。

    他最后拼湊的，是梁知夏在宋執(zhí)與趙暖暖的訂婚宴上落水的那次，他看到自己與梁知夏落了海，他護著梁知夏。

    他的后背撞在了暗礁上，那么高的地方，那么急的浪，如果他受了傷，他不可能活下去。

    所以，他是死了嗎？

    他們?yōu)槭裁磿浜＃?/br>
    如果落海不是意外，那會是因為什么？

    祁燃覺得自己隱隱猜到了真相，可他不敢相信。

    這太荒唐了。

    可是心里的不安卻在不斷放大。

    *

    到了梅雨季，金陵城一連幾天陰雨連綿。梁知夏站在窗邊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幕。

    上輩子的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

    天空陰沉沉的，烏云密布，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讓人的心情無端的變得糟糕，好像有種逃不脫的宿命感。

    她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周發(fā)財在逃，總有一天警方會抓到他。可是她不敢賭，在周發(fā)財心里，梁建國背叛了他，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一個人，如果逃不了就一定會報復。

    她舍不得梁建國受到一絲傷害。

    上輩子，周發(fā)財逼死梁建國，也間接的逼死了祁燃。

    如果周發(fā)財不落網(wǎng)，她永遠都不會心安。

    哪怕這是宿命，哪怕她會死。

    在她死之前，她也會拉著周發(fā)財一起入地獄。

    第四十二章

    梁知夏一直不明白, 她為什么會重生。就好像小說里，那些主角的重生都是因為心中執(zhí)念太深，遺憾太多。

    她的心中, 也有很深的執(zhí)念和遺憾。

    也許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 她的執(zhí)念會消散。

    又或許她的重生, 也是一種宿命。

    只要沒到最后一刻，誰都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結局又是什么。而這種或許, 很快就得到了印證。

    梁知夏隔三差五的都會一個人開車去海邊坐一坐，看夕陽西下, 看波濤洶涌的海面。

    上輩子, 她也經(jīng)常來這邊。

    這片大海, 承載了她最后的回憶。

    她是在某天晚上，沿著海邊散步的時候，突然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時，她被人綁在一輛破舊的漁船里，船身晃晃蕩蕩, 搖的人想吐。

    周遭都是魚腥的臭味夾雜著其他, 混亂不堪。

    她的面前蹲著一個人，頭發(fā)凌亂泛著油光, 胡茬不知多久沒修了，長長短短的參差不齊。他穿著一件破舊的黑色的工裝服，全身上下沒有哪點跟曾經(jīng)的“商業(yè)名流”搭邊，只一雙眼沉得厲害，陰沉又可怖。

    梁知夏看到他, 心反而安定了下來。

    “你醒了?！敝馨l(fā)財?shù)穆曇羲粏〉膮柡? 見她醒了卻沒有表現(xiàn)的驚慌失措, 這讓他刮目相看。他原以為，她會嚇哭。

    “醒了?！绷褐脑臼翘稍诘厣系?，她嫌不舒服，掙扎著坐了起來，周發(fā)財也沒管她，手里繼續(xù)忙著自己的事。

    梁知夏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有些嫌棄的皺了皺眉。

    “你好像一點都不怕?！敝馨l(fā)財見她不哭不鬧，頓時來了興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在她面前的地上坐了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臟兮兮的饅頭，毫無芥蒂的直接啃。

    “我其實很怕。”梁知夏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她的手被反綁，使不上勁，只能慢慢的挪動，“但是我害怕的話你會放了我嗎？”

    “不會。”

    “你為什么要抓我？”梁知夏不想和周發(fā)財起沖突，如果有一絲的可能，她想活著回去。

    “你覺得呢？”周發(fā)財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打量著她。

    梁知夏真的想了想，“因為我漂亮？”

    “……”周發(fā)財喉間發(fā)出沉悶的笑來，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復雜，“如果不是因為迫不得已，夏夏，我其實是將你當做我自己的孩子看待的?！?/br>
    “那既然這樣，你放了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今天見過你?！?/br>
    “不行?！敝馨l(fā)財垂下眼，“你走不了了?！?/br>
    “可是你抓了我也沒有用，你一樣逃不了。”梁知夏瞅著他，“帶著我，也是個累贅?！?/br>
    周發(fā)財看著她，低低的笑起來，笑容陰森又恐怖，他從懷里掏出一把刀來，用刀尖抬起她的下巴，“誰說我要帶著你逃了，我不打算逃了?！?/br>
    “我逃不了，但我也不打算讓梁建國好過?！?/br>
    梁知夏知道，周發(fā)財在騙她。他如果不想逃，不會綁了她之后還讓她活到現(xiàn)在。

    她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緒，裝作害怕的樣子，“爸爸一定會來救我的！”

    梁知夏不知道她在哪里，這艘破舊的漁船里連個窗戶都沒有，沒法通氣，魚腥味熏得她差點窒息，只知道她應該是在海面上。

    她心中微微嘆氣，看來她與這片海真的是有緣分。

    過了一會兒，周發(fā)財進來，將她拖起來，拽到外面的甲板上。梁知夏看到外面的環(huán)境，更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甲板上到處都是垃圾，還有殘留的血漬和死魚。

    所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梁知夏干嘔了兩聲。

    周發(fā)財像是聞不到一樣，自顧自的走到船頭，拿出她的手機，看了眼信號，然后將梁知夏拽了過來，“給你爸爸打個電話?！?/br>
    “我要是打了，你會放過我嗎？”

    “會。”

    “那我說些什么？”

    “隨你?！?/br>
    周發(fā)財替她撥通了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起，斷斷續(xù)續(xù)的，信號不是很好。

    “爸爸，是我?！?/br>
    “咳咳咳……”梁建國一陣咳嗽，聲音啞的厲害，“乖寶，怎么這么晚了給爸爸打電話？”

    “我想你了，爸爸，你生病了？”

    “嗯?！绷航▏且艉苤?，“感冒了，放心，爸爸沒事?！?/br>
    “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都要好好的?！?/br>
    “乖寶，你說什么胡話？你怎么會……”梁建國的話還沒說話，周發(fā)財就已經(jīng)將電話拿走了，他背對著她，和電話里的人說著話，她聽到梁建國怒吼的聲音，還有周發(fā)財歇斯底里的笑聲。

    梁知夏盯著周發(fā)財?shù)暮蟊?，如果這個時候，她拼力一搏，也許能拽著周發(fā)財一起同歸于盡。

    她原本也有這個打算的。

    可是她想起了梁建國，想到了上輩子她抱著梁建國的骨灰從殯儀館離開的時候，那一刻她哀莫大于心死。

    她再也沒有爸爸了。

    她沒有家了。

    什么都沒有了。

    她體會過失去最愛的人的痛苦，所以她不想讓梁建國也經(jīng)歷一遍。

    她會努力活著。

    周發(fā)財打完電話回來，心情似乎好上許多，還會跟她說一些他與梁建國曾經(jīng)一起打拼的回憶。

    說他們的兄弟情。

    在說這些的時候，周發(fā)財是笑著的，可梁知夏能看的出來，他的笑里藏著癲狂和陰狠。

    夜里降溫冷的厲害，梁知夏將自己蜷縮起來，不知怎的想起了祁燃。

    他現(xiàn)在應該在培訓基地學習。

    不知道那晚他有沒有喝小薇姑娘送他的醒酒湯。如果這次她能活著回去的話……

    或許，她還可以挽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