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可終于睡醒了。

    拂珠說：要起來嗎?

    喬應(yīng)桐說起。

    拂珠便扶她起來，在丹愫的幫助下給她換衣服，清理梳洗。末了她還自個兒挑了兩套首飾，她戴一套，拂珠戴另一套。

    拂珠聽話地戴上。

    戴好了，喬應(yīng)桐看著拂珠，心滿意足道：咱們珠珠果然是頂頂?shù)拇竺廊恕?/br>
    然后沒等拂珠接話，她又說想去外面走走。

    拂珠便和姬徹之陪她走。

    這是八月十四的夜晚，街上人不多，但路邊已支起各式各樣的小攤子，五花八門的，可見明日的中秋將會是多么的熱鬧。他們一家人慢慢地走，偶爾停步，掏錢買點(diǎn)吃食，但最終誰都沒吃，全進(jìn)了白近流的肚子。

    白近流吃得直打嗝。

    喬應(yīng)桐笑他，平時都挺能吃的，怎么今天這么不能吃。

    笑著笑著，喬應(yīng)桐閉上眼，整個人靠在拂珠身上不動了。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說累了，回家吧。

    他們這便回家去。

    然后才進(jìn)家門，喬應(yīng)桐就倒下了。

    拂珠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要用靈力護(hù)住她心脈，她卻反抓住拂珠的手，力氣大得出奇。

    娘要走了，她這么對拂珠說，口齒清晰，你是要成仙的，怎么能把靈力浪費(fèi)在我身上。

    拂珠聞言，眼眶紅得厲害。

    她之所以沒像別的修士那樣斬斷凡塵親緣，離家?guī)资炅诉€記得回來，為的不就是在今日這種時候，留住她想留住的人?

    可她不讓她留

    珠珠能回來陪娘度過這最后的時間，娘很高興。

    喬應(yīng)桐又說：珠珠，做人，最重要的是知足。你看你爹都沒說什么。

    姬徹之沒出聲。

    圍在旁邊的仆從也都沒開口。

    喬應(yīng)桐便笑嘆一聲：這都像什么話我想睡覺了。

    這次姬徹之應(yīng)道：想睡就睡吧。

    喬應(yīng)桐道：你讓我在這睡?

    姬徹之便帶她回正房。

    拂珠跟在旁邊看著。

    看姬徹之給喬應(yīng)桐掖被角，看姬徹之跟喬應(yīng)桐說安心睡吧，看姬徹之在喬應(yīng)桐睡著后，輕輕理了理她微亂的鬢角。

    最后看姬徹之轉(zhuǎn)過頭來，說：珠珠。

    他想說什么，卻只重復(fù)喬應(yīng)桐的話：你是要成仙的。你一定要成仙。

    拂珠沒應(yīng)。

    她看著薄被下，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至趨于平靜的起伏。

    姬徹之說：珠珠?

    我會成仙的。

    那點(diǎn)微末的起伏就此平息。

    姬徹之看到了，露出個淡淡的笑：你娘很開心。

    他又理了理喬應(yīng)桐的鬢角。

    果然，喬應(yīng)桐嘴角是彎著的。

    他握住喬應(yīng)桐的一只手，對拂珠道：最后再跟你娘說說話吧。

    說完讓出半個身位，拂珠跪坐著，額頭貼住喬應(yīng)桐另只手，卻說不出哪怕半個字。

    忽然，拂珠感受到什么，抬頭看姬徹之。

    爹?

    姬徹之沒回話。

    房內(nèi)燈火微暗，他閉著眼，不知何時也睡著了。

    拂珠怔住。

    良久，她直起身，將姬徹之垂在榻邊的那只手挪過來，和喬應(yīng)桐的握在一起。

    燈火更暗了。

    這八月十四的夜晚，終于要過去了。

    一如姬家過往低調(diào)作風(fēng)，拂珠置辦后事也很低調(diào)。

    只住得近的幾家街坊鄰居，和本家的親戚有幫忙送一程，之后便都是拂珠自己cao辦。

    她一個人守靈，一個人扶棺，一個人添土，一個人遣散姬家仆從。

    仆從們大都年事已高，同拂珠拜別后，便各自離去。

    丹愫是最后走的。

    姑娘，我也老了，該回家了，丹愫拜別道，愿姑娘早日得道成仙。

    拂珠道：我也愿你此后平安喜樂。

    丹愫走后，便輪到大田鼠。

    大田鼠卻不肯走。

    它爪子拽著拂珠裙擺，抹著淚說就不走。

    走吧，拂珠道，姬家已經(jīng)不在了。

    大田鼠哭得更兇了。

    它哽咽著說：拂珠大人，我舍不得。

    拂珠說：我也舍不得。

    可姬家已經(jīng)沒人了。

    大田鼠險些哭暈。

    待大田鼠終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拂珠鎖好姬家大門，又去了姬徹之和喬應(yīng)桐的墳塋前。

    她看著墓碑上的名字，仿佛又看到了生前的他們。

    他們要她成仙。

    仙者，左為人，右有山，如此方成仙。

    所以仙者，首先得是個人。

    人有生老病死，天有春夏秋冬，世有悲歡離合。

    拂珠于墳前跏趺而坐。

    她閉上眼，一念大乘。

    作者有話說：

    開始完結(jié)倒計時。

    第108章 枯榮

    他流淚了。

    八十一年后。

    便如當(dāng)初天端云里, 圣人隨雷劫而至，如今洛紫踐諾，和不遇神劍慕云深再次出現(xiàn)在拂珠面前, 也是乘拂珠的大乘雷劫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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