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此時此刻,那一雙眼眸的主人在想什么？

    包含著的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心臟仿佛被一雙手緊緊抓住，瘋狂跳動地想要掙脫，卻周而復(fù)始地被擠壓出猩紅色的液體。

    太宰治緩緩低下了腦袋。面部表情擺脫了他的控制,只有一片空洞和空白,沒有絲毫的起伏。

    要,被丟掉了……

    這并不是沒有預(yù)料的,這是早早就知道會發(fā)生的。

    在那一雙眼眸印在靈魂深處的時候,就已經(jīng)告誡自己，不要去靠近，不要去觸碰。

    要逃跑，要離開，要去到一個永遠(yuǎn)也不會被人找到的地方，然后就這樣抱著美好的幻想進(jìn)入永恒的死亡。

    可是，當(dāng)春日的花朵盛放在他的眼前，耀眼而奪目的美麗就這么將他想要逃離的身軀禁錮。

    離不開了,想盡辦法也離不開了。

    所以，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逃不掉,如一只被蜘蛛網(wǎng)捕捉的蝴蝶,在蜘蛛的毒液下，蝴蝶會被慢慢分解,然后走向死亡。

    太宰治,要死掉了啊……

    “阿治,看著我。”

    太宰抬眸，將少女的面龐納入眼底。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捧起了少年的臉,輕柔如拂過的微風(fēng)。

    “阿治,不需要這么做的?！?/br>
    她說，“不需要阿治強迫自己揚起笑容，不需要阿治將自己變得可憐，也不需要阿治刻意去隱藏自己的所思所想?！?/br>
    “阿治，就是阿治，這一點是不會變的?！?/br>
    看著小少年那逐漸迷茫的表情，青雀只覺得悲傷。

    “躺下來吧，讓我來告訴阿治，我的想法吧?！?/br>
    在這樣言語之下，太宰緩緩放松了身體，在她的引導(dǎo)之下，把腦袋請放在她的大腿上。

    “從見到阿治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思考了。每當(dāng)阿治對我揚起笑容的時候，阿治在想什么？阿治與我說話的時候，在想什么？請求我唱一首安眠曲的時候，阿治又在想什么？”

    “我總是在思考，阿治在思考著什么，卻不敢輕易說出口?！?/br>
    “因為，阿治在我的心中是一個特別的孩子。我擔(dān)心，這樣總是在我面前隱藏自己的阿治，是否會被我的語言冒犯，然后就這樣離開了?！?/br>
    青雀垂下眼眸，手掌一下又一下輕撫少年的面頰。

    她在悲傷，真情實意地為他感到悲傷。

    太宰治真切感受到了，這一次，她的悲傷因他而起。

    “阿治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從前的事情，也從來沒有對他人說出自己的思想。每當(dāng)我看見這樣的阿治，總是會想要擅自去觸碰阿治的過去?！?/br>
    “想要了解你，想要與你訴說我的思想，與你真正地成為朋友?！?/br>
    “可是，阿治總是在拒絕我?！?/br>
    她的面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然而，蹙起的眉宇卻在告訴太宰，此時此刻的她是悲傷的。

    “我，有些難過。我感覺到了阿治的努力，我感覺到阿治在盡力地將自己融入，但是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排除在外?！?/br>
    “阿治，總是把自己假裝成濕漉漉的樣子，就是為了能夠融入大家?！?/br>
    “但是啊，正因為如此，我才無法靠近阿治啊……”

    太宰治猛然蒼白了面色，面帶驚懼看著青雀。

    他好像是一只被丟在了太陽底下的蟲子，熾熱的溫度將他炙烤。

    他的甲殼爆裂開來，火燒的疼痛傳染了全身上下，眼前更是白花花的一片，甚至連手腳都不可動彈了。

    要死掉了，太宰治就快要死掉了。

    因太陽的灼熱而死，因蜘蛛的毒液而死，更因即將被丟棄的孤獨而死……

    “阿治，不需要這么做的?！鼻嗳复驍嗔颂字蔚乃季w。

    在少年蒼白的面色之中，她的笑容輕柔，“不需要這么做，阿治?！?/br>
    “我想要靠近阿治，從來都不是因為阿治濕漉漉的樣子，也從來不是因為阿治的笑容?！?/br>
    “從看見阿治的第一眼，就已經(jīng)決定了，不會放下阿治不管的。無論發(fā)生了什么，無論阿治是什么樣子的，我都不會丟下阿治。”

    “與阿治的樣貌無關(guān)，與阿治的過去無關(guān)，更是與阿治是否追求死亡無關(guān)。”

    “如果委婉地告訴阿治，阿治無法感受。那我就直白的告訴你，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我不會離開你。不會因為你所偽裝出來的楚楚可憐而對你另眼相待，也不會因為你的過分聰慧而選擇疏遠(yuǎn)。”

    她的目光焦距在太宰的臉上，直視他的眼睛。這是她第一次表現(xiàn)出了強硬的一面，柔和的面容第一次染上了別的更加強烈的色彩。

    可是，明明是這樣刺眼的色彩，太宰卻感覺自己被什么包裹了。

    原來，那不是花朵。原來，那是湖泊。

    花朵美麗而嬌弱，湖泊清澈而寧靜。

    太宰治想起來了。

    他看見的第一眼，是湖泊，是清澈地將他的靈魂都倒影了的湖泊，也是將他所有的忐忑與不安都?xì)w于寧靜的湖泊。

    “阿治，要死掉了……”太宰抓住青雀的手，把自己的臉擋住了。

    “好想死掉，就這樣死掉了好了。”他說。

    就這樣吧，死在她的懷中，溺死在這一片湖泊里，就這樣擁抱死亡，將這一刻都定格為永恒吧。

    青雀任由少年發(fā)出撒嬌一樣的抱怨，無聲地安撫他凌亂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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