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衣柜，祁汐只取了一個薄毯就退出房間。

    她把毯子放到沙發(fā)扶手上，拿出平板開始背單詞。

    翻開保護(hù)套，ipad沒有如常亮屏。

    祁汐按了下圓鍵，還是沒反應(yīng)。

    她從包里拿出充電器，充了會兒，屏幕依舊黑暗。

    盯著黑屏里反射出的水晶燈倒影，不知道為什么，祁汐鼻尖突然就酸了。

    是因為平板。又好像，不止是平板……

    拿出手機(jī)給ipad拍了張照，祁汐打開q-q。

    poris：【ipad不知道為什么黑屏了，充電也沒有用……】

    poris：【[圖片]】

    幾分鐘后，暗紅色的頭像閃動。

    盛夏炎火：【摁住電源鍵和home鍵幾秒試試】

    祁汐照做。

    poris：【還是不行……】

    盛夏炎火：【等我回去看】

    祁汐回了個“好”。

    不一會兒，陳焱又發(fā)來好幾張圖片，上面全是她今天按計劃要背的單詞。

    他從自己的手機(jī)上截圖下來的。

    看著滿屏的單詞，祁汐心里沒由來動了一下。

    眼眶卻更加酸澀了。

    垂頭想了一會兒，她深深呼出口氣，打下挺長一段文字：

    poris：【今天我出門復(fù)印東西，忘了鎖閣樓，我堂哥就上去偷偷把平板拿走了。不知道是他摁了什么還是怎么的，等我再要回來，就這樣了……】

    她不是想把事情都推到祁昊頭上，只是突然覺得……應(yīng)該把真實的情況都告訴陳焱。

    盛夏炎火：【祁昊？】

    祁汐微愣，下一刻又反應(yīng)過來。

    祁昊也是八中的，也上高三。

    搞不巧他倆還一個班的。

    poris：【對?！?/br>
    盛夏炎火：【他動你了沒？】

    poris：【沒有?！?/br>
    對話框里再沒新消息過來。

    看著聊天記錄，祁汐眼眸微動。

    陳焱的關(guān)注點(diǎn)跟她的完全不一樣。

    她擔(dān)心的是弄壞了他的ipad。

    而他……

    祁汐很慢地眨了下眼，又摁出三個字。

    poris：【對不起……】

    “要不我明天拿去電腦城修”這句話還沒打完，兩條消息就進(jìn)來了。

    盛夏炎火：【老子不愛聽這】

    盛夏炎火：【。最后一次】

    祁汐一手托住下巴。

    正思考這位爺?shù)降紫肼犑裁磿r，陳焱的頭像又亮了。

    盛夏炎火：【向你分享歌曲《溫柔》[鏈接]】

    祁汐拿出耳機(jī)戴好，播放音樂鏈接。

    很好聽。

    也有點(diǎn)意外他會喜歡這種帶些感傷的情歌。

    聽著聽著，又覺得這歌莫名契合他：以搖滾的旋律唱出抒情，就是隱秘的溫柔……

    一曲播放完畢，祁汐也知道怎么回復(fù)了。

    poris：【晚安】

    【陳焰火。】

    **

    第二天清晨，祁汐是被落地窗外透進(jìn)來的晨曦晃醒的。

    第一次獨(dú)自偷偷在外面過夜，她睡得意外的安穩(wěn)。

    一大早，手機(jī)上已經(jīng)收到不少短信和消息，有mama的，也有鐘靈鐘毓的。

    祁汐一一回復(fù)。

    她一晚上沒回去，二嬸那邊問都沒有問一句。

    說白了，其實他們巴不得她不回去。

    同樣的，她寧可睡沙發(fā)，也不想回去再對著他們……

    起來把毯子放回原處，又給狗倒了一大盆狗糧，祁汐準(zhǔn)時去學(xué)校。

    下午第一堂課后，她去辦公室跟班主任請假，理由是身體不舒服。

    大概是平時一心學(xué)習(xí)的好學(xué)生形象太深入人心，班主任想都沒想就開了假條。

    出了學(xué)校，祁汐先去小吃街買了一份炒米粉。

    今天七夕節(jié)，節(jié)日氛圍很濃厚，隨處可見賣玫瑰花的。

    路過街邊的紫藤花墻，祁汐折下一串花藤，小心收好。

    從公交站乘車，轉(zhuǎn)了兩趟，坐了一個半小時，終于達(dá)到目的地。

    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烈士陵園高聳的紀(jì)念碑卻清冷而肅穆。

    祁汐走進(jìn)園里。

    成排列陣的墓碑都是統(tǒng)一的白色黑底大理石，上端鐫刻一顆紅色五角星。

    穿梭其間走了好一會兒，她停在一座碑石面前。

    盯著那列和五角星同色的“烈士祁錚之墓”看了很久，祁汐倏地闔了下眼睛。

    摘下書包放到一旁，她拿出摘紫藤花串編成一個花環(huán)，掛到墓碑一角。

    家里以前養(yǎng)了很多藤蘿：綠蘿，燈籠花，三角梅更是爬滿臥室外的墻壁。

    因為mama的名字里有“蔓”字，所以爸爸很喜歡藤蔓。

    祁汐又拿出炒米粉放在墓前。

    “爸爸，我來看你了。”

    “媽前幾天來過潯安一趟，時間緊就沒過來?！?/br>
    她坐在地上，屈膝抱住雙腿。

    “等我高考完了，我倆再一起來看你?！?/br>
    時間過得太快了。

    爸爸已經(jīng)走了七年了。

    噩耗最初傳來最混亂的那幾天，她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家里突然來了好幾波人，有親戚朋友，也有穿軍裝的她不認(rèn)識的人。

    然后mama就帶她回潯安參加葬禮。她記得禮堂很大，花環(huán)和花圈很多。有人一直在哭。

    他們說她爸爸早該調(diào)去南都的，是撇不開手下的兵才留下來；他們說，直到最后他還從火場里救出好幾個人來。

    他們說，他是英雄……

    爸爸不在后，家里好像沒什么變化——本來他多數(shù)時間就駐扎轄區(qū)，半個月一個月才回家呆幾天。

    可是，時間久了，祁汐才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少了很多很多期待和盼望。

    不再期待爸爸休假回家，也沒有人再換著花樣給她帶禮物了。

    不再期待爸爸帶她出去玩，帶她去游樂園，教她滑冰游泳——這些實現(xiàn)過的還沒實現(xiàn)的心愿，通通都沒了去處。

    時間再久一些，期待就變成遺憾。

    她小學(xué)畢業(yè)上初中，初中畢業(yè)上高中，將來上大學(xué)，工作，可能還會結(jié)婚——人生中這些重要的時刻，都不可能再有父親這個角色的參與了……

    祁汐呼出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將額頭抵在膝間。

    眼角的水漬一點(diǎn)一點(diǎn)蒸發(fā)，她睡著一般，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陵園里特別寂靜，風(fēng)過也無聲，唯有頭頂?shù)闹I輕微搖擺。

    直到身旁的光影發(fā)生變化，祁汐才慢慢抬起頭。

    少年一身白衣黑褲，一頭銀發(fā)被帽子扣住，帽檐下的臉沒在逆光里，有種不真實的既視感。

    祁汐仰面怔然看了他兩秒，心臟遲鈍快跳。

    “你，你回來了啊……”

    想了想，她更驚訝：“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