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聽起來有點奇怪？

    楚明瀟拿勺子輕輕攪動咖啡，神色自然，道：“他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休息幾天?！?/br>
    宋司：這話是沒錯……但他還沒發(fā)表意見呢。

    楚明意道：“我知道，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劉岑寧那個案子，現(xiàn)在雖然結(jié)案了，但還有一萬多名受害者等著治病。輕癥的還能去普通醫(yī)院想辦法，重癥的哪里都不收，只能在家等死?！?/br>
    宋司皺起眉。

    楚明瀟掌管特偵局十幾年，對里面門兒清，不為所動地說：“這事歸一科管吧，他們才是專業(yè)的，不缺宋司一個?！?/br>
    楚明意笑了笑：“哥，我知道你舍不得……宋司特殊點兒，他的能力太好用，一科科長過來找我求了好幾次人了。這次情況的確也是緊急，涉及的患者太多?！?/br>
    楚明瀟望向弟弟，放下手里的勺子，似笑非笑地說：“一科做科研，四科做情報，相比你們?nèi)苼碚f，都更安全、也更能發(fā)揮宋司的作用。我當(dāng)初把他分在一科，你把人強要過去，現(xiàn)在又讓他三頭跑，嗯？楚科長?！?/br>
    宋司本來在暗自吃瓜看熱鬧，眼瞧著這頓飯快要發(fā)展成家庭矛盾，為了自身安寧，他清清嗓子，搶了楚明意的話頭，開始和稀泥：“昨天瀟哥幫我做了治療，今天感覺好多了。反正在家也是閑著，我過去看看患者。不參與，就看看?！?/br>
    兄弟兩人都轉(zhuǎn)過頭來，盯著他看。

    飯桌里一時間陷入沉默，宋司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怎么了？稀泥難道不是這么和的？

    他斟酌了一下，正想再開口說話，楚明意看到他毫無血色的臉，心里愧疚，先改了主意：“哥說得對，這事是我拎不清又心太急。你再休息幾天?！?/br>
    宋司：“沒事啊，就看個病。”

    楚明瀟：“先吃飯?！?/br>
    宋司拿起筷子，有點郁悶了。

    怎么剛才還在針鋒相對，現(xiàn)在就一致對他了？這對兄弟其實是在一白一紅唱戲吧？

    他閉嘴不想說話，加之早上吃了抗過敏的藥，胃里不舒服，挑挑揀揀，一碗飯就吃了半個角，楚明意給他夾了丸子，最后勉強吃了兩口。

    吃完，他發(fā)表自己的決定：“明天我回局里上班?！?/br>
    兄弟倆同時皺起眉，五分相似的五官，十分相似的表情。宋司沒等他們一致對外，先撤離餐桌上二樓。

    走到樓梯間的時候，他隱約聽見楚明意在低聲問他哥：“你給他看的情況怎么樣？”

    哥哥的回答聽不見，拐彎之前，宋司沒忍住，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楚明瀟神色凝重，楚明意也皺著眉。

    宋司“嘖”了一聲，關(guān)上房門，伸手帶上鎖。

    下午，宋司又拿出那本筆記，繼續(xù)開始整理小說。

    到了六七點的時候，同樣的癥狀出現(xiàn)了——他開始頭痛、發(fā)熱。從椅子里站起來的時候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片昏暗。

    宋司雙手撐在書桌前，緩過這陣眩暈，又吃了兩片抗敏藥。

    劇情已經(jīng)整理到尾聲，再有幾頁紙便能結(jié)束，但因為頭痛的原因他不得不再次中斷，冷汗滴到紙張上，最后那行寫著：“宋司是”……

    外面響起輕輕地敲門聲。

    宋司迅速把筆記本收好，抽出面巾紙，擦掉臉上的冷汗，連做兩個深呼吸，問：“誰？”

    “我，”楚明意的聲音傳過來，“方便嗎，聊聊?！?/br>
    宋司走到門口，把門拉開一半。

    房間里沒有開大燈，只開了臺燈，光線有些昏暗。宋司的臉背著光，楚明意打量著他的神色，皺眉道：“怎么了？不舒服？”

    宋司揉揉眉心：“剛睡醒，還有點迷糊。什么事？”

    楚明意道：“明天八點出發(fā)，我?guī)慊鼐掷??！?/br>
    宋司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其實劉岑寧的藥不是完全無解，我已經(jīng)有了一些治療思路，需要驗證?！?/br>
    “不是治療的事，”楚明意的神色鄭重，“我得帶你去一科看看，楚明瀟說你已經(jīng)有了分裂癥的傾向?！?/br>
    宋司愣住。

    “什么？”

    楚明意放慢語速，一字一頓：“初期分裂癥?！?/br>
    宋司聽得笑了起來。

    他斜著眼看著楚明意，一副看壓榨無產(chǎn)階級的地主的表情，道：“要騙我上班也不用找這個理由吧？”

    楚明意：“……”

    *

    作者有話要說：

    平平無奇的和稀泥小能手

    第020章 押解 我們一科全都是精神分裂癥！

    第二天一大早，楚明瀟還沒有起床的時候，楚明意悄悄地跑過來，把宋司從床上直接打包帶走。

    宋司兩晚沒睡好，在車上困得睜不開眼，含糊道：“不是八點嗎，這才六點吧?！?/br>
    楚明意說：“我哥那個死頑固，他說他自有一套治分裂癥的辦法，不讓我?guī)闳ヒ豢啤＿@都什么年代了，不做檢查不確診怎么行？總不能把儀器都搬到家里來。”

    宋司道：“所以你大早上的是帶我私……”他差點咬了舌頭，勉強改口：“……偷跑？”

    楚明意快人快語：“私什么？”

    宋司無語兩秒，呵呵一聲：“楚科長，你能夠在你哥手下長到這么大，我真服你?！?/br>
    楚明意反應(yīng)了一下，似乎終于意識到不對，看一眼宋司，再看一眼他手上的戒指，難得有些尷尬，道：“以前跟你同專業(yè)同班讀書逃課，又同屆進的特偵局，習(xí)慣了。過會我給他打個電話?！?/br>
    宋司趁機問：“所以我跟你哥是怎么回事？”

    楚明意的視線輕飄飄地挪過來：“你不問他，來問我？”

    “給我留點面子，”宋司揉著眼睛，“這種事情問當(dāng)事人也太尷尬了?！?/br>
    楚明意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似乎不知從何說起。

    宋司困得不行，拉開手套箱，果然看到里面有煙。他自己咬出一根，再遞一根給楚明意，打開車窗，開始一起吞云吐霧。

    楚明意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們最開始是師生，工作后成為上下屬，平時也沒見多親密。直到我哥的腿出了問題，突然有一天，你告訴我，你們要訂婚了?！?/br>
    “訂婚之后，你搬到我家來住，卻又不跟他住一間，倒像是過來蹭租房子的，大部分時候待在自己房間里不愿意出門。我本來以為你們是心血來潮，過個幾個月肯定就分手了，結(jié)果一眨眼過去六年，又沒分手又沒結(jié)婚。你現(xiàn)在問我，我還想問你呢。”

    宋司聽著，想了片刻，以旁觀者的角度理智分析道：“可能是我以治療雙腿為借口，逼你哥跟我訂婚，意在搶你們家家產(chǎn)?！?/br>
    楚明意被煙嗆到，咳得驚天動地。

    他連聲道：“壞了壞了，肯定是分裂了，腦子里一天天都想的是什么?！?/br>
    宋司搖搖頭，表達自己對楚明意的無奈，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又問：“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六年還沒治好？”

    楚明意咬著煙，嘆了口氣，把手臂架在車窗上，目光變得悠長。

    “這又是個很長的故事了?！背饕庹f，“我組織一下?！?/br>
    宋司安靜地等他。

    楚明意想了一個紅燈的時間，彈掉煙灰，開口道：“六年前，我們市發(fā)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在同一時間的三個不同地點，殺害了三名成年男性，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所有受害者的尸檢報告都是自殺，當(dāng)?shù)毓惨舶凑掌胀ㄗ詺⒔Y(jié)了案。一個月后，又出現(xiàn)了同樣的案件，地點換了，卻依然是同一時間死亡、高度疑似自殺的三名成年男性。案子鬧大了，找不到線索，轉(zhuǎn)到我們局里?！?/br>
    “然后呢？”宋司問。

    “那會我們都還是實習(xí)生，結(jié)案后相關(guān)卷宗全部封鎖，楚明瀟也不跟我說，所以破案過程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退休的雇傭兵干的，那個雇傭兵在一次任務(wù)中失去雙腿，從此精神失常，總覺得自己的雙腿還在，只是被別人給奪走了。他從黑市弄來禁藥，激發(fā)出畸形的異能體質(zhì)，做了一個大局，要整座城市為他陪葬。我哥找到他的時候，獻祭已完成，詛咒無可逆轉(zhuǎn)，他給雇傭兵編了一出幻覺，引誘他把詛咒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

    宋司評價道：“邏輯不通，漏洞挺多?！?/br>
    楚明意道：“我知道，都是道聽途說的，我也沒權(quán)限看那個卷宗?！?/br>
    從時間線來判斷，這應(yīng)該是小說主線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楚明意感嘆般的補充了一句：“但他在那個案子里救了整個m市是真的。你給他治了六年，雖然有好轉(zhuǎn)，但也只能短時間行走。我哥那個人……”

    后面的話沒說完，宋司能夠品到一點楚明意的復(fù)雜情緒。

    五分欽佩，三分嘆息，兩分艷羨。

    每個男人都有一點英雄情結(jié)，何況那個人是自己的親哥。

    宋司沒說話，摁滅煙，擰開車載音樂。

    從六點開到八點，特偵局還沒到，他們先被堵在了不遠處的公安局。

    公安局門口一排押解車，拉起長長的警戒線，線外還有不少記者在做直播。楚明意的車不得不在路口停下，給押解車讓行。

    攝像頭太多，楚明意特地把車窗搖上去，防止不小心入鏡。

    幾分鐘后，四名武警壓著一個蒙著黑頭套的嫌疑人出來，嫌疑人只露了眼睛在外面，手腕被銬住，雙臂被架著，馬路對面是一堆長.槍短炮。他沒有低頭，反而慢慢地、從容地將周圍打量了一遍。

    有個記者跟他們離得近，說話聲音又大，隱約能聽到幾個詞匯：“……特大跨國假藥案告破……寧海制藥……受害人……”

    宋司轉(zhuǎn)頭過去看，又聽到有凄慘的哭聲，他側(cè)過去靠近天窗，看見有人一身孝服、頭裹白帶，舉著大大的長幅，上面用血字寫著“庸醫(yī)殺人利欲熏心蒙騙患者售賣假藥”“痛失獨子昭昭冤魂不得雪全家血書求判死刑”，母親模樣的女人一邊哭一邊舉著橫幅“還我兒子”。

    在他們旁邊，還有好幾個類似的招牌。

    “請愿兇手死刑！死刑！死刑！”

    “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

    “不接受調(diào)解，以血還血，死刑以慰亡靈！”

    ……

    記者們圍著受害人家屬做采訪，被羈押出來的嫌疑人朝受害者家屬的方向看了一會，很快被押進了車?yán)铩?/br>
    數(shù)百人的情緒共鳴影響到宋司，他心中的負(fù)面情緒翻滾，腦子里像是有一把刀在攪動，尖銳地疼痛起來。

    押解車一輛接一輛離開公安局門口，紅綠燈開始恢復(fù)正常，人群卻遲遲沒有散去。

    楚明意察覺到宋司的不適，遞給他一片薄荷口香糖。

    “今天開庭，被押的是劉岑寧，”楚明意聲音冷漠地說，“我們局是保密部門，昨天他們連夜把人轉(zhuǎn)到公安局里，從這邊出發(fā)去法院。趕巧了?！?/br>
    宋司目送著那排押解車，按住太陽xue：“李云安呢？”

    “不公開審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