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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判官就座后,一拍驚堂木,高聲問道:堂下何人,為何事鳴冤? 趙盼兒將狀紙交給衙役,條理分明地陳訴冤情:民女趙盼兒,欲告新州通判歐陽旭,負(fù)義毀婚,貶妻為妾不成,便懷恨在心,謠言中傷!今有狀紙在此,證人證物若干。 光是宋引章和孫三娘,最多能證明歐陽旭毀婚,為了找到他報復(fù)中傷的證據(jù),趙盼兒特地請池衙內(nèi)把前些天抓的那些流氓又審了一回,有好幾個流氓都畫押承認(rèn)指認(rèn)了歐陽旭,因此她有自信,在鐵證如山的情形下,就算歐陽旭有靠山,也不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判官看過狀紙,頗有些驚訝一介商婦竟能寫出條例如此清晰的狀紙,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歐陽旭:歐陽主簿,你可有辯駁? 令整場震驚的是,歐陽旭竟然鎮(zhèn)定地回了聲并無。 判官還沒見過認(rèn)罪認(rèn)得如此爽快的,詫異之下,他又確認(rèn)了一遍歐陽旭是否承認(rèn)趙氏所訴屬實。 然而早已得胥吏指點的歐陽旭卻只是一指趙盼兒:請府尊詳查,趙氏籍屬錢塘;下官也已受皇命離京赴任,官籍歸于新州。是以開封府不應(yīng)審理此案! 一派胡言!趙盼兒愕然后明白了歐陽旭的用意,忙道,你我如今都身處東京,自然份屬開封府管轄。難道兩個外鄉(xiāng)人在東京爭斗,開封府還管不了不成? 歐陽旭甚至都不屑看向趙盼兒,便朝判官拱手:若事涉賊盜斗訟,自然歸開封府所轄,但若只涉戶婚,便只可由趙氏原籍錢塘縣或是新州受理。府尊精熟律法,定然知道下官所言為實! 判官和身后幕僚低聲交談了兩句,確認(rèn)了律法中的確有此規(guī)。他隨后抬頭問:趙氏,你從實言來,你是否到京還未滿一年? 趙盼兒在心中暗叫不妙,但依舊試圖為自己爭?。焊鹑莘A 是,還是不是?判官打斷了趙盼兒的話。 是。但趙盼兒剛說了個但字,就又被判官打斷了。 那你與歐陽旭的所謂定親,也是發(fā)生在錢塘縣了?判官問道。 趙盼兒不甘地加快了語速,試圖在判官打斷她之前說完:是。可是他毀婚造謠之事 肅靜!判官提高了音量,趙氏,此案確不歸開封府所轄,現(xiàn)將狀紙發(fā)還,你回鄉(xiāng)再行訴告吧。 歐陽旭眼中閃過一抹得色,朝判官一拱手:府尊明察! 趙盼兒大急,不甘心就這樣回去,然而判官已經(jīng)一拍驚堂木,宣布了退堂。 趙盼兒不甘之極,在歐陽旭離開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歐陽旭,你就這么膽小,連應(yīng)我的訴都不敢嗎? 歐陽旭居高臨下地看了趙盼兒一眼,嘲諷道:趙盼兒,你自詡熟讀《刑統(tǒng)》,可惜卻不明白,律法和實務(wù),永遠是兩回事。 說完,歐陽旭朝趙盼兒搖了搖頭,便一甩袖子,揚長而去。待趙盼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不見了歐陽旭的身影。 趙盼兒不甘地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判官椅,沮喪地同宋引章和孫三娘走出開了封府衙。夾道百姓的議論聲不時匯入她的耳中,正如告周舍那次眾人非議宋引章那般,議論她的也都是些不堪入耳之語。 歐陽探花這么快就走了,看這臉色,是這姓趙的女子輸了? 那她就是誣告!我就說嘛,人家知書達理的探花郎,怎么會娶她這種開酒樓的女人,對了,聽說她以前在錢塘,也是青樓里的粉頭。 在場的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看趙盼兒的眼光明顯不同了,還有閑漢沖趙盼兒擠眉弄眼地吐著唾沫。呸,就是個不要臉的賤籍浪貨,還有臉在這兒瞎告人! 宋引章攥緊了拳頭,狠狠瞪著那些造謠的人。孫三娘怒極想動手,陳廉卻比趙盼兒搶先一步先阻止了孫三娘。顧千帆臉色陰沉得嚇人,雖然他沒聽清那些人到底在說什么,可光看孫三娘、宋引章的反應(yīng),他也能猜到七八分。 千帆!趙盼兒驚喜地奔了過去,顧不上這還是在眾目睽睽的大街上,便與顧千帆緊緊地?fù)肀г谝黄?。這一抱,宛若隔著千山萬水、宛若跨過隔世經(jīng)年,縱有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止他們相見。 這一下,看戲的百姓們更來了興致。 瞧,當(dāng)著大伙面就又摟又抱的,真是下賤! 那跟她一起開酒樓的那兩個女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吧? 沒錯,瞧那個姓宋的,長得跟妖精似的,就是教坊里陪人喝酒的樂伎! 閑漢們就這樣指點議論著,其中赫然便有與永安樓有過過節(jié)的王樓的掌柜王豐等人。 馬上,趙盼兒又從顧千帆懷中掙脫出來,不顧眾人審視的目光,趙盼兒上上下下地將顧千帆檢查了一番,想看出他到底受了哪些暗傷:你沒事了?傷哪了?什么時候出的獄? 見顧千帆半天未予回應(yīng),趙盼兒意識到了什么,忙和他分開,擔(dān)心地?fù)崦亩洌耗愕亩?,還是聽不見? 顧千帆盯著她的嘴唇,寬慰道:能隱約聽到一點,官家已經(jīng)讓我復(fù)職了。別擔(dān)心,大夫說沒有傷到耳里的珠竅,再休養(yǎng)一段時間,應(yīng)該能恢復(fù)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