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眼神躲閃了一下：“我，我不知道?！?/br>
    姜簡左跨一步，擋在他和身后喪尸之間：“你知道的，她是離家出走的，對嗎？”

    老黃身體一抖：“她生病后就和別人走了，我報(bào)警看、看監(jiān)控才知道的?！?/br>
    姜簡瞇起眼睛，從中聽出了他的矯飾。

    “那你知道她生病了嗎？”

    “知道?！崩宵S的頭越垂越低。

    “她生病期間你照顧過她嗎？”

    “那個時候另一個孩子也病了，所以……”

    “所以你們?yōu)榱斯B(yǎng)另一個孩子讓她輟學(xué)打工，所以她被同事打急救送進(jìn)醫(yī)院的當(dāng)天你們甚至都不在她身邊，所以你們?yōu)榱肆硪粋€孩子的病，連去看望她都不肯，任由她一個人被支付不起的醫(yī)藥費(fèi)拖著，連醫(yī)院什么時候把她請出來都不知道?？墒聦?shí)呢？事實(shí)是你讓她感到絕望，所以她寧愿和素不相識的人去到一個不再擁有絕望的世界。”

    姜簡的聲音好像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重重砸在老黃的心上。

    他竟然說，阿唯離開他才是解脫？

    他神情恍惚，十指緊緊扒著姜簡的衣袖，企圖越過他。

    口中喃喃道：“你騙人，你騙人……我很愛她，我只是之前沒有給到她那么多關(guān)注。你騙我，囡囡她明明就坐在那里等我，她才不會像你說得那樣不愿見我！你就是不想讓我見到她！”

    姜簡不知道老黃在幻象中看到了什么，喪尸讓他見到“想見的人”，可他想見的那個人，真的還想再見到他嗎？

    心中逐漸升起一種想法，連忙換了一只手拉住掙脫的黃不行，抬起腕帶讓099號調(diào)出實(shí)時排名，猛然看到老黃的排位正在迅速上升，從八十多躍到了五十多名。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人設(shè)，為女兒牽腸掛肚的好父親，到現(xiàn)在你是真的后悔了，還是沉浸在自我感動的演出里面呢？”姜簡憐憫地看著他，“你已經(jīng)見不到她了。”

    盡管姜繁帶人來到β世界有他自己的目的，可對黃唯唯來說，她只感激姜繁能讓她逃離那種被人親人放棄的生活。她和她創(chuàng)造的世界一起消失那天，都比和她這位親人在一起的日子要幸福。

    “我休想騙我！老子他媽的要你管！”

    老黃一聲大吼，口中飛沫四濺。

    姜簡下意識地閉眼，別開了臉。不料老黃就在這個檔口掙脫了他和宋知返的掌控，朝天臺邊緣沖了出去。

    不好！

    姜簡連忙追去，跑動中從背包里抽出自己的武器，瞄準(zhǔn)天臺上那個喪尸。

    它張開血盆大口、含笑往黃不行身上撲。

    而老黃奮不顧身的模樣，像極了要把自己久別重逢的孩子抱入懷中一樣。

    “砰”的一聲，黑色的液體炸開在老黃身上，他像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依著慣性，腳下一個踉蹌，往天臺下栽去。

    姜簡瞳孔驟縮，他快步跑去伸出手想要撈住老黃，卻猝不及防被一道光迷了眼，沒有判斷好方位，掌心恰好和老黃張開的五指錯開。

    “嗚——”

    一聲嗡鳴蓋過了跌墜的悶響，姜簡拳頭重重垂在天臺邊沿，轉(zhuǎn)頭看向耽誤他救人的那道光。

    “車來了?！彼沃嫡驹谒韨?cè)，小聲解釋，“去演播中心的這條航線每天只有一班，到醫(yī)院這一站是5點(diǎn)25分?！?/br>
    姜簡望著列車駛來的方向，車燈在深藍(lán)的夜空里閃耀。而在列車背后地平線上，隱約有太陽即將初升的跡象。

    胳膊上傳來一陣溫?zé)?，他抬眸望去，鐘洵寬厚的手掌從他臂彎穿過，用力將他帶起。他身后的整個頂層平臺都沒有一個存活的喪尸，幸存的嘉賓接二連三地探出頭，從樓下涌上天臺，朝列車車廂前跑去。

    姜簡無心聽他們的低聲交談，只覺得喉嚨苦澀，額頭徑直貼在鐘洵肩膀上。

    鐘洵長臂攬住他，懷里是硝煙的味道。

    他低聲說：“沒有看住他，沒有救下來他，姜簡任務(wù)……失敗，請支隊(duì)長懲罰?！?/br>
    以前都是看重明組的隊(duì)員對鐘洵說這句話，終于輪到自己了。

    頭頂輕輕落下一道吻，鐘洵的溫度緊緊貼在他的耳畔。

    “使命和職責(zé)要求我們盡力去救每一個人，可也要接受我們沒有能力救下所有人的事實(shí)?！彼穆曇綦h永而深沉，“我們是人，不是救世主，姜簡?！?/br>
    他認(rèn)真念著他的名字，緊緊抱著他，用力揉進(jìn)自己懷里，好像這樣就能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來填補(bǔ)他失落的心。

    曾經(jīng)他多希望姜簡能有感情地與他共情。

    現(xiàn)在那顆開了竅的心竟要持續(xù)不斷地體會著一種精神上的凌遲，一寸寸品味著人情冷暖帶給他的刺痛、自我懷疑和窒息。

    而他除了抱緊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寧愿他不懂著人間百味，寧愿他永遠(yuǎn)不要跌入紅塵。

    有感情又有痛覺的姜簡，讓他心疼。

    “雖然不是很想打擾你們，但列車馬上要出發(fā)了，你們快點(diǎn)上去吧?！彼沃堤帜ǖ糇约旱难蹨I，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們。

    姜簡緩了緩呼吸，從鐘洵懷里抬起頭，看向宋知返。

    只見一向眉眼恣意的小家伙淚眼汪汪：“簡哥，是你之前和我說，要做個人，具有同理心，成為別人的一束光。所以……請你不要懷疑自己，一直以來你都做得很好！”

    你也是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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