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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33節(jié)

    皇帝用力拍打著御案,“都是給誰慣的!”

    王中膽大包天地偷窺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誰慣的……可不就是您唄。

    過了會兒,滔天的怒意漸漸褪去,皇帝看著謝鈺離去的方向,竟又蹲下去,將剛被自己丟出去的折子,一本一本撿了起來。

    王中想幫忙,卻被他喝住。

    “不許動,朕自己來?!?/br>
    他一本本撿起,一本本重新翻看,果然見那折子上鋪天蓋地的歌功頌德。

    洋洋灑灑上千字,小心翼翼地試探和拍馬屁足足占了一大半,真正有用的正事不過寥寥數(shù)語。

    他用力閉了下眼,謝鈺的話又回蕩在耳邊:

    “越來越少的人敢跟您說實話……”

    說實話……

    一時間,御書房內(nèi)寂靜無聲,仿佛連人的呼吸都消失了。

    良久,皇帝重新睜開眼睛,怒意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卷土重來的堅定。

    “請世子回來?!?/br>
    結(jié)果窗外立刻傳來一聲,“陛下,微臣在?!?/br>
    皇帝:“……”

    短暫的安靜過后,一摞折子噼里啪啦砸在紙窗上,帝王的咆哮再次響起,“你給朕滾進來!”

    看著還是面無表情杵在自己對面的大外甥,皇帝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過去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謝鈺:“……”

    說好的動口不動手。

    “反了你了!”皇帝氣呼呼道。

    謝鈺:“……微臣不敢?!?/br>
    “你敢得很!”皇帝瞪眼。

    角落里努力裝死的王中:世子爺,您當(dāng)真謙虛了。

    皇帝一個人生了一會兒悶氣,大約是新的痛苦壓倒舊的,他的頭痛癥竟奇跡般地消失了。

    他沒好氣地扯下膏藥,原地踱了幾步,再開口時,已經(jīng)迅速恢復(fù)了往日的波瀾不驚。

    “朕現(xiàn)在沒有人手給你用。”

    謝鈺眼前一亮,“微臣自己想辦法。”

    皇帝轉(zhuǎn)過去看著他,“你要知道,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之前,朕不可能輕易處置一位曾經(jīng)的肱股之臣?!?/br>
    不然,到時候寒的不僅僅是世家大族和老臣的心。

    就連那些躊躇滿志的新人也會感到恐懼,恐懼不知什么時候,他們就會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抄家問斬。

    這種事處理不好,是會動搖根基的。

    這爺倆……看著就來氣!

    謝鈺:“是,微臣這就去找證據(jù)。”

    還不算太蠢。

    皇帝才要習(xí)慣性點頭表示贊許,可馬上又想起來剛才受的閑氣,頓時沒了好臉色。

    “還杵著做什么?等朕留飯嗎?滾蛋!”

    謝鈺麻溜兒滾了。

    出了宮門,元培忙湊上來問:“大人,沒事吧?”

    這次進去好久啊。

    而且……怎么屁股后面還有一只大腳印?!

    謝鈺翻身上馬,眼中瘋狂閃動著前所未有的亢奮。

    他又回頭看了皇宮一眼,這才調(diào)轉(zhuǎn)馬頭,抖動韁繩,奮力疾馳起來。

    “立刻讓高老六去江門酒樓見我!”

    元培應(yīng)了,馬上在下個路口與謝鈺分頭行動起來。

    明面上不能查,沒關(guān)系。

    灰色之所以存在,恰恰是因為有些人有些事既不能存在于黑,又不容于白,游走于灰色地帶人的才最清楚!

    第97章 煎茄盒

    元培的動作很快,謝鈺趕去酒樓時,高老六已經(jīng)在包間里候著了。

    他的絡(luò)腮胡梳得整整齊齊,換了考究的衫子,甚至還擦了一點清爽的頭油,發(fā)絲一根不亂。

    看上去,簡直像個體面人了。

    “大人?!彼Ь吹貜澫卵バ卸Y,眼底瘋狂閃動著雪亮的光。

    做他們這行的,最怕跟衙門打交道,但也最渴望同衙門打交道。

    他確信自己和手下的人這段時間來沒犯任何錯。

    非但沒犯錯,甚至還將幾戶窮苦人家的借條撕了,以顯示他們確實做的是救苦救難的正經(jīng)營生……

    所以當(dāng)元培找來時,他沒有一點擔(dān)憂,而是油然生出一種亢奮。

    得知這次小侯爺只叫了自己,他驟然意識到,崛起的機會來了。

    謝鈺不喜歡跟人繞彎子,坐下后便直接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手下不光有高利貸的生意,還有打著別人的幌子開的幾家青樓、戲園子、飯莊。甚至城外有個插著藍(lán)色旗子的碼頭,也是你的產(chǎn)業(yè)。”

    高老六愣了下,然后笑得越發(fā)謙卑,“什么都瞞不過小侯爺。”

    “我要讓你去挖一個人的老底,辦不辦得到?”謝鈺輕輕擦著腰牌。

    這一路走得急了些,染了不少塵土。

    高老六不假思索地點頭,“辦得到?!?/br>
    小侯爺一張口就說到這份兒上,證明他對自己的老底一清二楚,也明白這樣的產(chǎn)業(yè)和分布最擅長干什么:

    打聽情報。

    青樓、戲園子、酒樓飯莊,再加上客貨往來頻繁的碼頭,這些地方最容易讓人放松警惕,卻也最容易成為交流的首選地點。

    每天光是從他手里過的各色消息,就不計其數(shù)。

    而這些年,他也是憑這些消息在開封府站穩(wěn)腳跟,曉得什么官兒用什么法子最好對付,知道什么時候送什么東西最熨帖……

    他甚至還會在天災(zāi)人禍時,主動去衙門捐款!

    以至于連涂爻那么斯文的人,都對放高利貸的高老六感官復(fù)雜。

    謝鈺滿意地點了頭,“很好,田嵩,前任戶部尚書田嵩,還有他支撐著的田家,一個月,最多一個月,我希望知道他跟什么人往來,名下有什么產(chǎn)業(yè),那些產(chǎn)業(yè)是什么時候誰送給他的?!?/br>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有些事明面上不好查,或者說不能查,但私下卻能刨根究底。

    田嵩是先帝在時重用的臣子,當(dāng)今登基后雖落魄,好歹也算全身而退,可見隱藏的本事之高。

    想搞垮他并非易事。

    甚至若只搞垮田嵩,田家還在,他的門生黨羽仍在,不過治標(biāo)不治本。

    皇帝說現(xiàn)在沒有人手,真的嗎?

    未必。

    是因為皇帝在看著臣子,而臣子也在看著皇帝,但凡他稍有動作,外界就會有反應(yīng)。

    稍有不慎,一切前功盡棄。

    謝鈺每說一句,高老六的眼睛就更亮一分,最后,里面活像燒著兩團火苗。

    他最喜歡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shù)勾竺埂?/br>
    或許自己得不到什么實際的利益,但只要看著他們從云端墜落,高老六就會感受到一種難以描述的快感。

    能多吃三碗飯的那種程度。

    最后,高老六站起來,簡直像條忠實的老狗一樣鄭重承諾,“若辦不到,小人提頭來見。”

    官和商,天生對立,但偏偏誰也離不開誰。

    高老六一直想找座穩(wěn)固的靠山,但他又是個極其謹(jǐn)慎的人,從不肯輕易交底。

    如今看來,機會到了。

    有些人是天生的野心家,膽大包天到想去締造從龍之功,但高老六從不這樣想。

    他一點兒都不愿意摻和到什么皇家紛爭中去,且不說斗到最后十不存一,即便成了,你知道的也太多了些。

    賺的再多,地位再高,又如何?

    有命賺,也得有命享受。

    而小侯爺就很好。

    他的出身和為人行事注定了這輩子都不會太落魄,而最后不管誰上位,他都必然會是舉足輕重的皇親和重臣。

    而高老六,渴望成為他手里的一把刀,一件工具。

    沒有性命之憂,卻能屹立不倒,這很好。

    回到開封府時,謝鈺忽然生出一點回家的感慨。

    說到家……罷了,改日再回家吧。

    聽舅舅的語氣,父親最近好像也蠻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