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糟糕透頂了。

    幾分鐘后，蘇渺聽到了自行車剎車的聲音，抬起頭，見遲鷹的自行車在階梯之下的路口邊。

    他單推撐著地面，遙遙地望著她。

    仍舊還是那副英俊得讓人不敢正眼直視的模樣。

    似乎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在他心里如浮光掠影般、不留痕跡，完全沒有受到懲罰的頹喪和失落。

    蘇渺沒有勇氣面對他，起身朝著階梯上方跑去，跑了幾步，再回頭。

    遲鷹仍舊等在山下路口，“叮叮?！?，不斷按著自行車鈴——

    “你不會狠心到讓我扛著自行車來追你吧。”

    她猶豫了幾秒，終于還是走下了階梯，來到他的面前。

    遲鷹還未開口，蘇渺掀開袖子，將手臂遞給他看——

    “我已經(jīng)洗了，所以我…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也不會跟你道歉。我就是這樣的人，忘恩負義，隨你怎么想我都無所謂，我一點也不在乎?！?/br>
    他沒有回應(yīng)，只是用那雙洞察一切的黑眸凝望著她。

    越是欲蓋彌彰，愧疚的情緒越是難以遮掩地溢出來…

    藏都藏不住。

    蘇渺也覺得自己傻透了，不顧他的反應(yīng)，轉(zhuǎn)身便走。

    遲鷹握住了她白皙纖細的手臂，翻過來看了看那片紅色淤痕，問道：“哪里洗的？”

    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會問這個，蘇渺怔了怔，悶聲道：“紋身店?！?/br>
    “紋身要去醫(yī)院用激光清洗，不正規(guī)的紋身店很有可能留下痕跡，永遠都消不掉?！?/br>
    “我…我不知道，紋身店便宜?！碧K渺抽回了手，訕訕地用袖子掩住，“沒關(guān)系?！?/br>
    她寧可讓那枚小翅膀的痕跡，永遠長手腕上，證明她還沒有丟失掉全部的勇氣。

    遲鷹指腹掠過那一塊紅斑：“再觀察半個月，如果還沒消退，我?guī)闳タ纯雌つw科?！?/br>
    “不要你帶。”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推著車走在前面。

    蘇渺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視線落到了他的側(cè)腰間，“遲鷹，你要去洗掉它了嗎?！?/br>
    “想洗了就洗，不想就留著，無所謂?！?/br>
    “難道周老師不會掀你衣服檢查嗎？”

    遲鷹回頭，漆黑的眸子掃了她一眼：“當(dāng)你對某個人、或者某個群體有了不可替代性的時候，就可以跳出于規(guī)則之外?！?/br>
    蘇渺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

    “周清華這學(xué)期的最佳班主任獎金，要靠我下個月的全國數(shù)學(xué)競賽金獎幫她沖上去，所以是的，她不會來掀我的衣服?！?/br>
    蘇渺想起第一次去辦公室，看到了周清華的玻璃柜里那一排排絢爛奪目的獎牌獎杯…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遲鷹拿下的。

    沒錯，只要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他，扶搖直上九萬里。

    可是…這談何容易。

    她小小的翅膀，與他的翱展的巨大羽翼，不可同日而語。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礁石里躲藏著，避免驚濤駭浪將她拍死在沙灘上。

    “秦斯陽舉報的人…其實是我?！?/br>
    幾分鐘后，她終于鼓起勇氣承認道，“他的目的是讓我去‘自首’，你被我牽連了，對不起?！?/br>
    遲鷹卻沒有理會蘇渺的道歉，輕描淡寫道：“秦斯陽對你來勁了，他比他meimei難纏，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我知道，因為我mama的事，我和他們兄妹早就結(jié)仇了。”

    “不是這個原因。”

    她不解地問：“那是為什么？”

    遲鷹輕笑了一聲，手指尖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頜。

    粗礪的指腹觸碰著她光滑的皮膚，碎發(fā)絲絲縷縷地垂在臉畔，額間有輕微燥熱的汗意，帶了莫名的誘惑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這張臉，給你惹了不少禍端?！?/br>
    蘇渺頓時臉頰紅透，掙開他的桎梏：“別開玩笑了?！?/br>
    遲鷹也不再逗她，分析道：“你這點可憐兮兮的分數(shù)，想拿獎學(xué)金，幾乎沒可能。”

    “我知道?！?/br>
    “想拿分，去參與班委競選?！?/br>
    “有這個打算，我想競選生活委…”

    話音未落，遲鷹打斷了她：“競選班長?！?/br>
    蘇渺驚詫地望著他，看出他平靜的眼神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班…班長？可班長不是秦斯陽嗎。”

    “所以，你要取代他，成為班長?！?/br>
    “這是不可能的事！秦斯陽人氣很高，我怎么可能打敗他。”

    “你想要拿到抵扣學(xué)費的一等獎學(xué)金，績點必須超過秦斯陽。如果他仍舊是班長，你覺得你還有多少機會？”

    蘇渺腦子頓時清醒了。

    沒錯，班長的加分是所有班委里最多的…

    如果秦斯陽仍舊是班長，她根本沒有任何力量與他對抗，如果不能超過他，即便躋身前列也沒有用。

    一等獎學(xué)金…每個班只有兩個名額。

    都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就算是看似不可能的機會，也總要試一試吧。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了面前的少年：“遲鷹，為什么你要這樣幫我？”

    遲鷹嘴角勾了勾，黑眸清澈而坦蕩：“我希望你能追上我。”

    一陣風(fēng)，灌入了她的耳朵里，全世界的葉子都在顫栗。

    遲鷹踩下了踏板，山地車朝著下坡俯沖而去。

    忽然，她朝著少年遠去的方向奔跑了起來，喘息著，不顧一切地奔跑著…

    像即將枯萎的草，竭力渴求著最后一抹光。

    追上他。

    紅綠燈的十字路口，遲鷹剎住了車，不解地回頭望了她一眼。

    女孩也停下腳步，胸口起伏不平，纖瘦的背影…單薄如蝶。

    倆人對視了一眼，蘇渺尷尬地眨巴著眼睛。

    “跑什么?！?/br>
    “沒有啊，你干嘛忽然回頭?！?/br>
    遲鷹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車把手上的反光片：“拜托，我有后視鏡。”

    “誰…誰在自行車上裝后視鏡呀！”小姑娘臉頰越發(fā)羞紅。

    他嗤笑了一聲：“真想追我啊。”

    “才、才不是呢！”她低頭踢開了一顆碎石子，“鍛煉身體。”

    綠燈亮了起來，遲鷹踩在了腳踏板上，幾番用力，卻沒有踩下去。

    幾秒后，他終于回頭——

    “既然被你追上了，上車，捎一段。”

    第17章 競選

    蘇渺看了看他的frw純黑山地車, 根本就沒有安裝后座。

    “哪有位置??？”

    遲鷹將后輪的踏板放了下來：“踩后面?！?/br>
    蘇渺看著輪胎中間橫出來的踩踏板，恍然想起秦斯陽就經(jīng)常站在遲鷹的自行車上，一幫人極速俯沖校門口陡坡, 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好危險哦，會不會摔下去？”

    “站后面或者坐前面, 你可以選?！边t鷹側(cè)過身, 半個身子迎向她。

    蘇渺看到車前面那條橫杠，不禁有些耳熱, 糾結(jié)片刻，攥著他的衣角踩了上來。

    遲鷹立刻撐住了單車, 讓她穩(wěn)穩(wěn)地站在身后。

    “準(zhǔn)備好了？”

    “嗯。”

    “抓緊。”

    蘇渺猶豫了幾秒, 終于將雙手搭在了他寬闊的肩膀上。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明目張膽地觸碰他, 隔著衣服布料, 依舊能清晰感受到他骨骼嶙峋堅硬，就像抓著一塊有溫度的石頭。

    唯一的感覺, 就是硬。

    她看著少年麥黃的后頸項皮膚，短刺的黑色發(fā)茬，西裝款式的校服外套也被他寬闊的肩膀撐了起來，看得出骨架的野蠻張力。

    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塊皮膚，都散發(fā)著致命的吸引力。

    蘇渺不經(jīng)意地前傾, 在他絕對不會察覺的情況下, 俯身嗅了嗅他的味道。

    全神貫注像進行著某項秘密行動似的。

    “蘇渺同學(xué),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