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o場上的少年們聽到尖叫，紛紛停下打球的動作。

    秦斯陽率先認出那是她meimei的聲音，不顧一切地朝著湖畔跑去。

    “思沅，怎么了？”

    “哥！她落下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當(dāng)秦斯陽看到湖里那個竭力掙扎的女孩，想也沒想就要跳下水去，秦思沅一把抓住他：“你又不會游泳！”

    “噗通”一聲，另一抹黑色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落入水中，將幾乎奄奄一息的女孩舉了起來，攬著她凋零如折翼的身子，朝著岸邊奮力游去。

    蘇渺全身濕透，臉頰蒼白，陷入了淺度昏迷。

    遲鷹沉默地跪在她面前，用最專業(yè)的姿勢竭力按壓著她的胸口，一邊做著心肺復(fù)蘇，一邊俯身做著人工呼吸。

    他用力地壓著她的胸口，水流順著他濕潤的黑發(fā)滴到她的臉上，面無表情，黑沉沉的眸底是暗無天日的絕望。

    “醒過來，聽到?jīng)]有…”

    那是秦斯陽第一次在這個如頑石般堅韌的少年臉上看到恐懼。

    深入骨髓。

    終于，幾番心肺復(fù)蘇之后，女孩狠狠嗆了幾口水，醒了過來，嘶啞地大口呼吸著。

    每一聲都用盡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肺部像破爛的風(fēng)箱，哼哧哼哧，沙啞地灌著風(fēng)。

    她驚慌地抓住了身邊少年濕漉漉的衣角。

    呼吸，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而睜眼看到喜歡的人急紅了眼的樣子，是人生第二美好的事。

    她喘勻呼吸之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微紅的眼角：“別哭?！?/br>
    ……

    遲鷹見她脫離危險，起身朝著秦思沅走去，眼神如惡狼一般、似要將她撕成碎片。

    秦斯陽先一步擋在秦思沅面前，沉聲道：“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你別激動。”

    秦思沅連連后退，驚慌地喊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嘛?！?/br>
    蘇渺艱難地坐起身，望著對面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

    推人落水這事如果鬧到學(xué)校，秦思沅鐵定是要被開除。

    當(dāng)然，也不排除她神通廣大的老爹從中斡旋，免掉一些嚴重的處分。

    反正鬧起來，事情就大了。

    蘇渺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只想讓她在這段時間里舒心順意，不要節(jié)外生枝。

    “我和秦思沅在湖邊說話來著?！彼粏〉纳ひ籼撊醯財⑹鲋?，“梯子上有青苔，不小心踩滑了?！?/br>
    秦思沅松了一口氣，腿都軟了，跌坐在地上。

    全身濕透的蘇渺推開遲鷹，跌跌撞撞走到秦思沅面前，俯身在她耳畔低聲道：“我不會舉報你?！?/br>
    “我們…一筆勾銷，我再也不欠你任何事，從現(xiàn)在到高三畢業(yè)，你不要再來找我麻煩了，能做到嗎？”

    秦思沅全身顫抖著…點了點頭。

    不慎落水的事情，班主任周清華緊張得要死，連聲叮囑副班長送她回家，千萬不要感冒了。

    落水的湖邊是監(jiān)控盲區(qū)，誰也查不了。

    當(dāng)然，有女生猜測是秦思沅，因為老遠就聽到她的大呼小叫了。

    但蘇渺護了她這一次，可以免予處分。

    現(xiàn)在家里只有蘇渺一個人住了，倒也不用擔(dān)心家長忽然回來撞見什么，所以遲鷹送她回家之后，未曾離開，而是一直站在浴室門邊。

    蘇渺知道他沒有走，但她也不怕他留下來。

    她對他的信賴…早已不同往日。

    浴室里有嘩嘩的水流聲，彌漫的磨砂玻璃門里，隱隱可見女孩移動的朦朧身影。

    她關(guān)掉了水流，時不時走動著，涂抹沐浴露。

    過了會兒，她重新打開蓮蓬頭，朦朧的水霧將沐浴露的香味引了出來——

    非常馥郁的夜來香，大概是她mama的品味，成熟、濃艶…宛如誘人的毒果。

    遲鷹喉嚨有些干。

    他靠在門邊，閉上了眼，指尖躁動不安地把玩著那枚打火機。

    開啟，闔上。

    終于，女孩似乎結(jié)束了洗浴，有沙沙的穿衣聲傳來。

    遲鷹全身的肌rou都繃緊了，不敢在腦海里描摹太過于細節(jié)的內(nèi)容，走到柜子邊取出了感冒藥，接了一杯溫開水。

    “嘎吱”一聲，浴室門發(fā)開。

    女孩穿著干凈的白襯衣走出來，帶著一身朦朧的香霧，白膩的皮膚泛著自然的潮紅。

    他將感冒藥遞到她唇邊，小姑娘揪著他的手掌心、叼走了藥片，低頭喝了一口溫水。

    掌心也留下了她柔軟的唇印，淺淺的一抹，散不去。

    “蘇渺，對我說實話?！?/br>
    蘇渺看著他，仍就能從他漆黑的眸底看出幾分劫后余生的不安。

    “秦思沅推的?！彼龔牟粚λ鲋e，“但她不是故意的，我也不計較了，她爸媽都離婚了?！?/br>
    遲鷹不爽地將打火機扔桌上，冷聲道：“別他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秦斯陽他爸媽幾年前就在鬧離婚了，他爸這些年睡了多少女人，數(shù)都數(shù)不清，也不止你媽一個情人。”

    “但我真的不生她的氣?！?/br>
    “對，你是菩薩，普度眾生?！?/br>
    “才不是呢！”蘇渺笑著打了他一下。

    少年順勢將她扣入懷中，粗壯有力的手臂扣住了她的頸子，很用力，像是下一秒就會失去，“你不計較，但在我這兒，這件事輕易過不去，你要是死了，老子要她償命。”

    蘇渺知道，遲鷹今天被嚇到了。

    她嗅到他身上有煙味，獨特，凜冽，無處遁逃。

    “遲鷹，你知道我為什么不生氣了嗎？”

    她指尖落到了少年干燥的薄唇邊，輕輕劃了劃——

    “我嘗到了，軟軟的?！?/br>
    第56章 星光

    這周五是蘇渺的生日, 但她并未告訴任何人，包括遲鷹。

    眼下這樣的情況，母親不在身邊, 她即將迎接一個全新的生命，也許是非常危險的旅程。

    一切未知, 前途渺茫, 而這個孩子的到來，也給別人造成了痛苦。

    蘇渺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慶祝自己十八歲的成人禮。

    沒什么好慶祝的。

    以前的她是多么渴望長大啊, 但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即便是長大了, 她也未曾擁有足以保護自己、保護家人的力量。

    現(xiàn)在的蘇渺, 只想悄無聲息的長大, 像蝸牛一樣, 在粗糙的墻壁上一步步慢慢往上爬，安安靜靜地往上爬。她相信, 總有一天會抵達墻頂，窺見天光。

    夜幕降臨，她隨便給自己弄了幾樣小菜，吃過之后便坐在靠窗的小桌邊寫作業(yè)。

    這兩天幾乎沒有給她主動發(fā)過消息的蘇青瑤，倒是轉(zhuǎn)了500塊錢過來——

    美麗笨女人：“幺兒, 生日快樂, 請你的同學(xué)去吃火鍋, 好好給你過個生日, 不要太小氣了讓同學(xué)看不起。”

    渺：“謝謝mama還記得?！?/br>
    美麗笨女人：“你媽都不記得了，還有哪個記得也?！?/br>
    渺：“我說了好多遍, 你把微信名改了吧, 我看一次尬一次?！?/br>
    美麗笨女人：“你還管起我來了！有空cao這些心, 不如多看看書。”

    蘇渺唇角淺淺地綻開，放下手機，繼續(xù)寫作業(yè)。

    過了會兒，美麗笨女人的消息又進來了——

    “紅包快收了撒！”

    蘇渺指尖停頓片刻，編輯道：“mama，我還有錢，你不用給我了?！?/br>
    美麗笨女人：“你硬是要跟我杠上了是不是，快點收了?！?/br>
    渺：“mama，我不收，以后你也不要給我錢了?！?/br>
    “嗖”的一聲，美麗笨女人的語音消息飛了出來——

    “你真是翅膀長硬了哈？你以為你有點小積蓄就了不起了，你那點錢，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嫌我的錢不干不凈，你不要，你清高，好啊，那你把你以前吃我的吐出來，我給你買些新衣服新裙子，你也都甩了嘛，一件都別穿！這樣你就干凈了！”

    “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出身社會不曉得要跌多少跟頭！”

    “你還跟我犟！”

    ……

    蘇青瑤的脾氣上來了，那根本止不住，蘇渺微信嗖嗖嗖地飛消息，每一條都是幾十秒，都是她對她狗血淋頭的痛罵。

    蘇渺只回了她一句：“你生氣的時候，寶寶也會知道你在罵jiejie，她會想，我mama咋個這么兇，我都不敢出生了。”

    “……”

    “別生氣了，早點睡，晚安?！?/br>
    發(fā)完，她就退出了微信，繼續(xù)專心寫作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