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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御山河 第12節(jié)

    “是?!瘪R車外傳來一個少年清脆的聲音,隨后馬車吱吱呀呀地緩緩前行。

    *

    “月卿……我做夢了……”

    季涼昏睡了沒多久,就慢慢轉(zhuǎn)醒。

    月卿見季涼還能說話,神智清楚,便放下心來,問道:“你做什么夢了?”

    季涼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夢見我在火海之中,我放出了你送給我的傳信的鴿子,然后你就來救我了。”

    月卿忍住淚水:“是啊,我的鴿子來找我了,所以我去救你了。你還記得,原來你還記得?!?/br>
    季涼努力地坐了起來:“我當(dāng)然記得,有關(guān)于你的事情,我都記得。你說你一個神醫(yī)谷的傳人,怎么偏偏在東陵附近的山崖上采藥被我看見了?這一定是上天注定,讓我的生命里遇見你吧?讓我救你,然后再讓你來救我……”

    月卿替季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那一夜,你回憶起了多少?”

    季涼苦笑搖頭:“無論你怎么引導(dǎo),我都只記得我在火海中徘徊。前因后果,我一律都回想不起來?!?/br>
    這些年來,無論月卿怎么引導(dǎo),每次季涼醒來都是這句話。

    永遠(yuǎn)的在火海中徘徊,永遠(yuǎn)在眼前搖晃的玉佩,永遠(yuǎn)沒有盡頭的路。

    月卿心疼地說道:“出關(guān)罷,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二十五日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崩潰的?!?/br>
    季涼垂眸,心中暗自盤算:“二十五日……已經(jīng)過去二十五日了嗎?我要出去,許安歸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br>
    月卿點(diǎn)點(diǎn)頭,把季涼扶到輪椅上,在她腿上蓋上了一層毯子,然后推著她出了密室。

    山洞門口的一間竹屋里,凌樂正盤腿而坐,閉目修煉心法。

    聽見石門打開,他立即睜開了眼睛,站起身來。

    詢問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忽然整個竹林開始沒有緣由地顫抖起來,凌樂回頭,看向竹屋內(nèi)的機(jī)括,冷聲說道:“有人在闖百鬼陣?!?/br>
    季涼暗笑:“月卿,帶我去后山泉池之中洗漱一下。凌樂,你去迎接我們的客人?!?/br>
    凌樂點(diǎn)頭,一身白衣踩著青竹消失在那一片翠綠的盡頭。

    凌樂的身法極其縹緲,腳下輕點(diǎn)竹葉,在整個竹林上方宛若浮云一般輕盈地竄行。凌空俯瞰,神醫(yī)谷前面的那片竹林居然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一個翻身,從竹林之上落下,看見入谷前面的陣法,居然被一個男子盡數(shù)破除。心中不由地一驚。

    百鬼陣是鬼門淵一脈中的奇門遁甲,按照天地五行八卦布陣,若非找到生門,是絕對不可能從百鬼陣?yán)锍鰜淼摹?/br>
    百鬼陣?yán)镉心軌蛎曰笕诵闹堑牟菟帲诶锩娴臅r間越長,越容易產(chǎn)生幻覺。

    那陣法是用來困住夜來偷襲之人的奇門遁甲,越是想藏匿身影,就越是會在百鬼陣的竹林里徘徊致死。

    而這個身穿玄色錦衣的男子,手持一把銀色的長劍,直接用劍氣掃平了那用來擺陣的竹林,根本不打算隱藏自己的身形。

    這大開大闔的氣勢,似乎有那么一點(diǎn)獨(dú)尊天下的意思。

    那人手中的銀色長劍嗡鳴,如戰(zhàn)書,翩然而至。

    凌樂從未見過如此囂張跋扈之人,眼眸微瞇,手從腰間掠過,一把薄如蟬翼的長劍驟然亮出。他的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白色的殘影,宛若新雪流風(fēng),飄灑而去。

    劍身未到,殺意先行。

    玄衣男子感受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劍意從天而降,立即抬眸看去。

    只見凌樂那輕如風(fēng)雪的劍勢宛若高山雪崩一般奔涌而下,立即后撤半步,直接一劍自下而上挑起,那劍勢宛如一座大山,橫亙出世。

    硬生生地把凌樂手中如風(fēng)似雪的劍勢給阻斷!

    凌樂自知這玄衣男子用劍殺戮之心太重,這一劍若是硬接,恐怕要折損自己三成的內(nèi)力,于是他一個轉(zhuǎn)身,劍身虛晃而過,那一瞬間整個竹林都在晃動,無數(shù)的竹葉平地而起,順著凌樂的劍勢一起舞動。

    “去!”

    凌樂一甩劍鋒,那些竹葉好似變成了無數(shù)小刃,狂風(fēng)暴雨一般地砸向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看著這漫天滂沱的竹葉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暮云縹緲劍,果然名不虛傳。且讓我來領(lǐng)教一番!”

    話音剛落,那玄衣男子手中銀色長劍似有月光驟然亮起,那劍在空中瞬間連斬了六十四下,把凌樂攪起的漫天竹葉雨直接用一張劍網(wǎng)切得粉碎!

    凌樂回身避開這張劍網(wǎng),一個翻身飄落在地,身邊有無數(shù)碎葉震起落下。

    他這才抬眸,細(xì)細(xì)打量這個破了他縹緲劍漫天飛花一式的玄衣男子。那玄衣男子手中的長劍,似月芒一般鋒利而又冰冷。

    他揚(yáng)眉問道:“月芒劍?!”

    玄衣男子點(diǎn)頭輕笑,“小公子,好眼力?!?/br>
    凌樂知道那武器的來歷,頷首輕笑:“就算你手中的月芒可以把黑夜照亮,也不過就是在白夜中緩行。前路未卜!”

    面對凌樂這冷傲態(tài)度,那玄衣男子也不氣惱,只是微笑著,抱拳把劍垂立與掌心,行禮:“在下許安歸。不知……”

    “這位就是季涼公子吧!”

    躲在遠(yuǎn)處的百曉見兩人不再動武,立即從許安歸的身后探出頭,打量著那一身縈繞著風(fēng)花雪月、風(fēng)雅氣息的白衣少年。

    許安歸頷首,收劍不語。

    凌樂眉頭一皺:“我不是公子?!?/br>
    百曉一愣,這十八九歲的少年,一手出神入化的劍術(shù)與冷俊的容顏,都極其符合那些流傳在街頭巷尾描述季涼的樣子——

    從容、風(fēng)雅、淡然、聰慧。

    怎么還會有人比這少年更加炫目?

    一曲悠揚(yáng)的琴聲從竹樓中傳出,宛若邀客的音靈,清脆叮鈴。

    凌樂收起飄渺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公子請殿下上座?!?/br>
    許安歸與百曉一起仰頭,看見那竹樓層層白紗之后,有一個人影似真似幻。許安歸下意識地整理了下衣衫,然后抬腳上了竹樓。

    凌樂抬手,把百曉攔在竹樓之外:“請這位公子,去偏房中小坐片刻。我們家公子說了,縹緲峰神醫(yī)谷烹的茶水最是能洗人心目,靜氣凝神。若公子不嫌棄,可以去嘗一嘗?!?/br>
    百曉點(diǎn)頭,他知道季涼有話想單獨(dú)跟許安歸說,恭恭敬敬地向著凌樂一禮:“有勞小公子帶路了?!?/br>
    凌樂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把百曉帶離了竹樓。

    許安歸撩開層層紗綾,看見了依然是一身青衣的季涼,亦如那日在去靈山上看見的那般清麗。

    今日的她跪坐在竹樓的紗綾之間,三千青絲安順的攏在身后,彈著琴的纖細(xì)手指中似有疲憊之意。

    琴案的對面,放著一盞烹好的茶,香爐里裊裊青煙,散發(fā)著舒心的味道。

    季涼手慢慢停下,按著琴弦,仰頭緩聲道:“安殿下,好久不見。請坐?!?/br>
    許安歸望向季涼,看見她鼻尖上有一顆小小的痣,瞳孔微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臆中立即充滿了這股舒心的味道,方才有些不寧的心緒立即變得安靜了下來。

    他緩步上前,撩開玄色繡有金色暗紋的錦衣長袍,跪坐在軟席之上,似笑非笑地回答:“不過兩月有余,也不算太久?!?/br>
    “暮云峰上的茶,希望殿下,不要嫌棄?!奔緵鲎隽艘粋€請的姿勢。

    許安歸目光落在手邊的茶盞之上,輕輕一笑,拿起茶盞,細(xì)細(xì)地茗了一口:“淡雅的琴音,淡雅的竹樓,淡雅的茶以及……一個運(yùn)籌帷幄的‘公子季涼’?!?/br>
    第14章

    ◎共謀◎

    季涼愣了一下,笑了起來:“讓殿下見笑了?!?/br>
    許安歸放下茶盞:“我如約來了?!?/br>
    “馬躍放了?”季涼亦是茗了一口茶。

    許安歸點(diǎn)頭:“是?!?/br>
    “嗯……這事兒,做得極好?!奔緵鲋噶酥钢駱峭饽且淮笃辉S安歸砍倒的竹林,說道,“那事兒,怎么說?”

    許安歸回眸看去:“如果姑娘心疼,我給姑娘種回去?!?/br>
    “我意在讓你破解百鬼陣,你卻直接砍了我的竹子,這要我如何判定呢?”季涼揚(yáng)眉,看著許安歸。

    許安歸回道:“這陣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出不來這陣法,自然要想其他方法,難道這野路子,不符合姑娘的心意?”

    野路子?

    季涼秀眉一挑,說起來,她與許安歸從一開始見面,用的就是野路子。

    他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季涼不想許安歸如此記仇,只能擺擺手:“罷了。當(dāng)初我們的約定是再會,你既然見到了我,這些就算你過了?!?/br>
    許安歸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那我們來聊聊正事吧?!?/br>
    季涼低頭刮了刮飄在杯盞之上的粉末,吹了吹茶水,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許安歸見季涼不打算先開口,只能先開口說道:“有些問題不問,在下心中多有疑慮,姑娘可愿意先解開在下心中疑惑?”

    季涼抬眸:“請說?!?/br>
    許安歸問:“東陵皇子眾多,我不懂,姑娘為何在東陵眾多皇子中,選中了我?”

    季涼放下茶盞,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因?yàn)槟切┗首又校驳钕伦钊醢??!?/br>
    許安歸聽到這個答案,只覺得有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最后只能弱弱地輕咳了兩聲。

    雖然他來之前已經(jīng)在心里提前備好了幾個答案,卻沒有想過季涼的回答居然如此直接,而且不給任何顏面。

    面對季涼如此無禮地舉動,許安歸雖有些難堪,卻始終未曾表露出來。

    既然他有求于季涼,想要季涼成為他麾下的謀士,在這里,他就必須對季涼顯出主上的大度。

    自古君王涼薄無情,若是現(xiàn)在都不肯忍辱負(fù)重,恐怕日后也難成大器。

    此人雖然是個女子,但是心中有浩然正氣足以囊括天地,腦中有智謀可震懾東陵三境邊關(guān)。

    像她這般桀驁之人,若他不是誠心誠意三顧茅廬,又如何會為他所用?

    想到這里,許安歸保持著皇族良好的教養(yǎng),頷首微笑問道:“何解?”

    季涼看著許安歸安然自若的樣子,心中暗暗贊許,一本正經(jīng)的摸著下巴:“嗯……名字弱,實(shí)力弱,心思弱……額,腦子也有點(diǎn)弱。”

    許安歸聽了這番解釋之后,笑出聲:“姑娘,何出此言?”

    季涼一攤手,解釋道:“名字聽起來不像是個皇子,所以名字弱。幾個皇子,獨(dú)你沒有封地,在外帶兵,帝都根基弱。八年前被人迫害出帝都,年少心思弱。以上三點(diǎn)皆想不到,腦子看來也挺弱?!?/br>
    “哈哈哈……”許安歸仰頭大笑。